於私,或許是因突厥與晉國公府的恩怨。若說烏孫對晉國公府仇怨頗深,那突厥可以說對晉國公府恨之入骨——上任突厥汗王的腦袋就是晉國公親手摘下的。
如今的突厥汗王阿克烈,乃是老汗王的長子,其人暴戾狠辣,貪婪奸佞。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此次借著婚事報復晉國公府,也是極有可能的。
修長的手指深深按住眉心,謝伯縉面色凝重,心思澄明。
被突厥這麽一攪合,他與雲黛的婚事就不單單是兒女私情,而是硬生生被扯進三國之間的政治風雲。
憑他這些年對突厥的了解,那突厥汗王絕不會善罷甘休。
“世子爺,現下該怎麽辦啊?”譚信小心翼翼打量著謝伯縉的臉色,心頭哀歎連連,這都叫什麽事啊,他家世子爺只是想娶個媳婦,怎就這麽難呢!
謝伯縉凝視著右手邊的書信,良久,才掀起眼皮看向譚信,“沙洲那邊讓他們休整三日,輕傷者繼續上路,重傷者原地養傷,人手不夠就在當地鏢局雇傭人手,仍舊往北庭來。”
“是,奴才知道了。”
譚信彎腰,正要退下,又被叫住,“等等。”
“世子爺還有何吩咐?”
譚信看向書桌,只見自家世子爺鋪開信紙,提筆落墨,很快寫就一封書信,以火漆封好後遞了過來。
“速速寄往長安給三皇子。”
“是,奴才這就去。”譚信鄭重接過書信,抬眼見到謝伯縉大步往外走,詫異問道,“世子爺,您這是要去哪啊?”
那道如松柏蒼勁的玄色身影徑直往前,嗓音清冷,“與隋都護告假,趕往烏孫。”
第94章 她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突厥使臣給烏孫三日時間答覆, 三日過後,烏孫昆莫依舊是那個回答——不嫁。
那突厥使臣像是早有預料,並無詫色, 反倒朝烏孫昆莫拱了拱手,面帶諷意道,“既然昆莫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就讓我們突厥驍勇善戰的戰士們親自來討個說法吧。”
若不是兩國相交不斬來使,烏孫昆莫都想抽出長刀, 親自砍下這個嘴臉可惡的使臣腦袋。
突厥使臣離開烏孫並放言要舉兵相見的消息, 很快就在烏孫朝堂傳開。
其中有不少人覺得, 既然交出一個公主就能平息戰火, 要不就乾脆順了突厥的意, 反正嫁誰不是嫁,嫁給那謝伯縉也沒比嫁去突厥好多少。
當然這些言論很快就被烏孫昆莫堅決的態度給壓了下去。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朝堂主和派才消停,烏孫百姓們聽說要為了雲黛迎戰突厥, 態度各異,逐漸也分外兩派, 一派支持打仗, 為了烏孫的尊嚴與榮譽,決不能屈服突厥的淫威。而另一派則指責起雲黛, 覺著都是她惹來這場兵災,當初昆莫就不應該將她認回。
一時間, 王庭內外沸滿盈天,吵吵嚷嚷,這種混亂的局面下,雲黛暫時關了醫廬, 老實待在王帳。
雖然昆莫和太后一直寬慰她,如今的局面並不是她的錯,但外頭那些風言風語傳入耳中,雲黛心情始終沉重,午夜從噩夢中驚醒時,她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當初沒來烏孫,突厥也就沒有借口來挑釁——
在這糾結的心理壓力下,她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一圈。
當謝伯縉在深秋傍晚趕到烏孫王帳時,落日余暉下那道綽約纖細的背影宛若一隻翅膀折斷枯葉蝶,隨時可能被風卷走摧毀。
紗君先注意到來人,又驚又喜,“世子爺!”
雲黛聞聲轉過頭,血色殘陽下那道玄黑色身影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俊美的臉龐帶著溫和笑意,狹長的黑眸深深凝望著她的方向,他步履沉穩地朝她走來。
雲黛呆立在原地,抬手揉了下眼。
兩月未見,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那人在她身前站定,輕敲了下她的額頭,“才兩月,就不認識我了?果真是個沒良心的。”
雲黛緩過神來,深厚的思念、連日的擔驚受怕和內疚自責,此刻皆化作酸澀的委屈湧上心頭,她嘴巴一撇,眼圈一紅,哽咽喚了聲大哥哥,張開手臂撲到了他的懷中。
謝伯縉一怔。
紗君及其他侍女都很自覺的垂下眼,默默退到百步之外。
雲黛抱著男人勁瘦的腰身,白嫩臉頰貼著他的胸口,淚盈於睫,細聲細氣抽噎著,“你怎麽才來啊……”
像是小貓兒嗚咽,委屈又嬌氣。
她這略帶埋怨的話語,叫謝伯縉心底陡然塌軟了一角,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攏在懷中。
他低下頭,薄唇輕貼著她的額,啞聲道,“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
雲黛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這些時日的不安與害怕也逐漸沉下來了,像是在水裡迷茫掙扎的人抓住了一根可以依靠的浮木。
情緒逐漸平息,再想到自己方才主動抱他,現下倆人還抱著,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大抵是被烏孫開放的風氣影響了,再加上見到他太激動,一時上了頭,也拋卻了矜持。
小手輕輕推著男人的胸膛,她揚起臉看他,聲如蚊訥,“大哥哥,你胡子扎到我了,癢。”
謝伯縉目光落在她光潔額頭的淡淡紅色,手臂松開她,解釋道,“急著見你,忘了整理儀容,妹妹可別嫌棄我不修邊幅。”
雲黛離開他的懷抱,靜靜打量著身前之人,只見他那俊美的眉眼因日夜兼程透著疲累,眼中泛著紅血絲,下頜周圍也泛著青色的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