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十三四歲,身姿窈窕纖細,舞步靈動,隨著樂聲從扇面後探出一張小臉來。
雪膚烏發,桃瓣一般的唇。她衝夫人們眨了眨眼,貓兒般烏黑晶瑩的眼,狡黠俏皮,抿嘴笑時隱約可見一對小梨渦。
台下的夫人們不自覺泛起笑意,連連點頭。
“這是哪家的千金?生得可真好。”
“寧閣老家裡的女孩兒,聽說十分出眾,結業考試門門甲等。”
問話的夫人便笑著說,“原來是她。看來謝明嵐的書院辦得不錯,我正考慮是否將小女送來呢。”
也有人稱讚彈琴吹塤的姑娘,悄悄打探著,“撫琴的謝家女兒,從小便氣質嫻雅,不知可有定親?”
“並未呢,許多人家都有這個意思,謝大人都拒了。也是,謝家的門楣,不是誰家都能與之結親的。”
“另一個呢?”
“蘭尚書的小孫女兒,聽說有門指腹為婚的親事在,蘭尚書究竟是什麽打算,還不知道呢!”
樂聲漸急,台上的寧姒腳步卻不顯匆忙,遊刃有余地跳躍、轉圈,紅白間色的十二幅長裙撒開,如花綻放。每每一個彎腰、偏頭,總愛看著台下笑,因為常氏也來了。
她並不知道這樣乖巧俏皮的笑容,讓多少夫人會心一笑,羨慕寧家有這樣可人的小少女。
一曲畢,三人躬身行禮。
寧姒三人下台後,換回了自己的常服。
謝林晚十四歲了,是三人裡最高挑的,胸前雖不算飽滿,但已夠寧姒羨慕的了。
“晚晚姐姐,你說吃什麽能快點長大?”
謝林晚好笑道,“長個子麽?姒兒在同齡人中已算高的,不必這麽著急。”
寧姒暗暗瞄了謝林晚胸前一眼,壓低聲音問,“我說那個。為什麽我還是沒有。”
蘭央正理著頭髮,聞聲看過來,“四四說的是胸,怎麽長,我也想知道。”
謝林晚羞紅了臉,瞪了兩個小少女一眼,“你們明後年自然就長了。”
寧姒捂著嘴笑彎了眼,“晚晚姐姐別不好意思,這兒就我們三個。哎喝牛乳是不是有這個好處?”
蘭央苦臉,“牛乳好腥,不愛喝。而且不長胸就不長唄,也沒什麽用。”
“可我今天那件舞裙,要是胸前有點弧度,穿起來就更好看了。”
寧姒已經抽條,身量到了常氏眉梢處,因骨架小,顯得十分纖細,若是有點凹凸曲線,跳舞時自然更為優美。
三人互相看了下,衣著發髻都已得體,這才出門。
……
這次結業大典對不少姑娘來說都是一次寶貴的露臉機會。只要表現得好了,經這些貴婦口耳相傳,自然美名遠揚,將來也不愁婚事。
而平民班的姑娘們若是成績尚可,便會由謝夫人保舉進宮做女官,對她們而言也是十分體面的出路。
每個人都有合適的去處,意味著謝夫人辦學的成功,也同樣意味著今後會有更多的母親想要將女孩送進明嵐書院。
……
寧姒坐到常氏身邊,周遭的夫人們笑著稱讚她,“你們姑娘生得可真出眾,舞跳得也好,性情又乖巧討喜,真不知怎樣才能教養出這般優秀的女孩兒。”
常氏心裡驕傲,面上卻十分謙虛地回她們,“哪裡,別看她現在這般乖巧,平日裡煩人得很,慣會撒嬌賣乖。”
於是夫人們更羨慕了。
沒有女兒的人家越發想生個貼心小棉襖來。
寧姒端正坐著,笑得靦腆。此情此景讓她覺得自己竟越發像幾年前的謝林晚。受著眾人的誇讚,不知該說什麽好,唯有乖巧地笑著。
寧姒側首望去,謝林晚同樣羞澀地笑,甚至有夫人拉著她的手與她說話。兩人對視,寧姒給謝林晚遞了個同情的眼神。
她知道晚晚姐姐最近常常被各家夫人拉著說體己話,還有好幾家上門提親。謝林晚容顏標致秀麗,從小便有小才女的名聲,加之門庭清貴,好多人家都想要這樣的兒媳婦。
說起來也有人看中寧姒,上門通氣,卻被寧大學士用黑臉趕客,關上門還氣得不行,罵道,“我們家嘟嘟這麽小的女孩兒,他們都開始肖想了,真是畜生!禽獸!禽獸不如!”
常氏好笑道,“那你叫那些定娃娃親的情何以堪?”
“不是,這怎是一回事?玉柔你方才聽見那話了沒,是她家的兒子看上我們嘟嘟了,還說什麽回家之後茶飯不思,滿心想著嘟嘟。看上這麽小的女孩兒,他能是個東西嗎?!”
聽牆壁角的寧姒卻想起薑煜來。
父親那句“看上這麽小的女孩兒,他能是個東西嗎”不斷回蕩在腦海。
所以說,阿煜哥哥不可能喜歡她。
☆、燈市重逢
上元燈市的頭一日,離寧姒十四歲生辰只差一天。
她約了謝林晚與蘭央出府遊逛。
寧姒近段時間審美發生變化,最喜愛的衣裳不再是以前那些桃粉朱紅湖綠的顏色,而是素白或墨黑,款式也選得簡樸。
常玉柔覺得沒有半分女兒家的嬌俏,便不準寧姒自己挑衣服了。
於是寧姒折騰來折騰去,還是恢復了之前粉粉嫩嫩的風格。
寧姒深切體會到了哥哥十六七歲還不能自己做決定的無奈之感。
這日又是石榴紅紋金邊小袖衫,朱紅淺金間色長裙,領邊袖口一圈絨絨兔毛,配上雪白披風,極致的紅與白襯得小少女肌膚雪白、眉目鮮妍。寧姒整著袖口,抬眼看向衣冠鏡,越發覺得自己還像個小女孩,於是沮喪地垂眼,都不想梳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