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直接將薑煜領到這裡,行禮後無聲退下。
江臨初不停,薑煜便也不出聲,隻靜靜地觀察他。
短短的時間裡,薑煜瞧出江臨初的一招一式裡都帶著戾氣,仿佛發泄心中鬱氣一般。而一旁的辛來身姿板正,眉眼端凝,是練家子,且身手不俗,就算在郡王那裡也是頗受重用的人物,如今卻畢恭畢敬地侍奉江臨初。
江臨初停下來從辛來手中抓過汗巾,擦去了臉上頸上的汗,而後隨意地丟給辛來。他對郡王大概恨意不減,連帶著對郡王身邊的人也並不仁慈。
大概會有人覺得他一邊享受著郡王給的權勢地位與財富,一邊又深恨著郡王,是典型的白眼狼。薑煜卻很能理解,在江臨初心裡,這大概也是報復郡王的一種手段,如果他當真和郡王劃清界限,從此陌路,反倒叫郡王好過。
但這不妨礙薑煜抓著這一點攻訐他。
正如江臨初也洞悉著薑煜的冷漠之處。
冷漠?他江臨初難道就是個熱心的大善人了?
“世子,薑某特來登門道謝,多謝世子對薑某未婚妻出手相助。”薑煜甚至沒有重讀“未婚妻”三個字,便是自然而然地宣示主權。
江臨初偏過頭,笑看薑煜,“薑公子一如既往的虛偽。”
薑煜笑而不語。
“不過薑公子十年如一日地偽裝,直到面具長到了臉上,倒和真的沒有了區別。”江臨初意味不明地歎一聲,“師妹年紀小不經事,偏被你迷了去。”
說到寧姒,薑煜面上地笑容真切了些,“奉勸世子莫要小瞧了她,姒兒妹妹並非天真不知事,有時候她看得比誰都要明白。”
寧姒當真不知薑煜的性情嗎?或許早在從邊疆回京的路上,薑煜破天荒地選擇出手相助時隨從那一個驚訝的眼神便能瞧出些許。
但薑煜對幼童又保有憐憫心,所以在蜀中時才會幫助那個時常面對生父菜刀的女童。寧姒見他傷勢,氣得說了句什麽來著?她說,“你不是不愛管閑事的麽?”。
薑煜便知他早已被寧姒看清。
但她還是喜歡他。
江臨初瞧見薑煜勾起的唇角,心裡不爽,“你不過勝在比我早一些遇見她,那時師妹對兄長的期盼得不到滿足,便在你這裡找補。”
薑煜輕輕挑眉,倒是頭一回聽說這個說法。
聽他篤定的語氣,想必是寧姒親口與他說的。
果然,“這是師妹親口所言,薑公子,若是換了一個人來,遇見那個時候的她,想必也能得到她的喜愛。”
直將寧姒與薑煜之間的感情貶得如同街邊論斤販賣的大白菜。
薑煜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走近了一步,“世子以為姒兒妹妹什麽樣的都能喜歡?若是膚淺至此,早在我離京那三年內,她便轉頭去其他人那裡找補所謂的‘對兄長的期盼’了。”
他絲毫也不像尋常陷入愛河的毛頭小子一樣患得患失,薑煜的內心更為強大,面對情敵的挑撥離間寸步不讓。
若連他也懷疑這份感情的真摯與獨一無二,江臨初勢必會發起猛攻,步步緊逼,直到他丟盔棄甲。
薑煜漫不經心地撥著腕上的手串,“世子,薑某無意向你炫耀,卻要好意奉勸你一句,姒兒妹妹不是你能撬動的牆角。”
江臨初固執地沉默著,瞧不出有沒有被說動,只是在氣定神閑的薑煜面前,氣焰一時被壓製。
而薑煜半點沒有見好就收的仁慈,笑了一聲,問江臨初,“世子,薑某很是好奇,兩年前你還只是暗暗裡搞些小動作,如今我與姒兒妹妹婚事都定下了,你卻不管不顧,明目張膽地離間我們,是何道理?”
“我沒必要告訴你。”江臨初對此有些抗拒。
薑煜撩起長睫細細打量江臨初,心下覺得眼前這個眉眼陰鬱卻秀麗的少年,似乎有個大秘密。
江臨初在薑煜面前,有一種緊繃感,而在寧姒身邊則是全然的放松,說話時眉眼也舒展,僅僅因為寧姒是他喜歡之人,而薑煜是他的情敵?
薑煜覺得不盡然。
“如果世子是真心喜歡姒兒妹妹,薑某倒能尊重你這個對手,若你隻想玩一場撬牆角的遊戲,恕不奉陪。”
被薑煜說得如此低劣,江臨初眉心一蹙,“薑公子,激將無用。”
“並非激將,而是警告。”薑煜笑了笑,“薑某言盡於此。”
說完一揮袖,轉身便走,步子從容優雅,如來時一般。
江臨初緊緊盯著薑煜離去的背影,隻覺得此人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從容淡定的做派,仿佛沒有過狼狽的時候。
他如今貴為世子,早已不是當年寄人籬下的少年,可在薑煜面前,仍舊是那個需要仰望他的人。
薑煜什麽時候才能卑微一點?
……
薑煜坐上馬車,前往寧府。
平日裡當真不能提寧姒,一提便要想她,一想她,便要頂著被寧大學士臭罵的壓力前去看她。
馬車在寧府停下,薑煜下了馬車,卻見一女子拎著裙擺迎上來。
“表哥!”是謝林晚。
薑煜意外地挑眉。
“表哥,我去找你,聽說你不在府上,便來寧府等你。”這麽迫不及待,可見她是有急事要說。
謝林晚左右看了看,然後上了薑煜的馬車,留著車簾未放下,“表哥,上來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