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震驚之意,那婢女遲疑道:“你不是說那位趙姑娘脾氣很好麽?”
曉煙又咽了咽口水:“是、是啊……”
“脾氣好,還會打殿下耳光?”
曉煙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啊。”
天底下敢打堂堂昭太子殿下耳光的人,沒有幾個吧?這位趙姑娘可真是個狠人,最令人震驚的是,她打完了之後還什麽事也沒有。
再回到院子,看見趙曳雪時,曉煙的滿心都是佩服和驚歎,並暗暗告誡自己,日後一定要謹慎小心,否則太子殿下臉上的巴掌印、不,否則被趕出府去的祈總管就是她的下場。
今日天氣頗好,晴光明媚,趙曳雪讓玉茗把昨日作的那幅畫又拿出來,晾了一夜,上面的墨跡和朱砂都徹底幹了,畫上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愈發靈動精妙,栩栩如生。
趙曳雪吩咐人取了許多乾艾草,在盆中點燃了,放在一間小小的耳房中,將那一副畫懸掛起來,最後遣散所有人,閉緊門窗。
艾草點燃之後,生出滾滾白煙,有些自門窗縫隙間鑽出來,有些嗆人,玉茗掩著口鼻問道:“主子,這是做什麽?奴婢只聽過百姓熏魚熏臘肉,還從沒聽說過要熏畫的。”
趙曳雪解釋道:“新紙色淺,以濃煙慢熏之,可讓它的色澤變深,最後轉為黃褐色,一如古書字畫。”
這是趙曳雪從前在古書上看來的法子,倘若火候掌握得當,幾乎能以假亂真,只是她也是頭一次用,不知效果如何,若是熏的時間不夠,色澤太淺,熏的時間過長,又顯得太假了。
所以趙曳雪只能隔一段時間就進去查看,艾草仍舊在燃燒,屋子裡濃煙滾滾,撲面而來,熏得她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不住地咳嗽。
如此往複了三四次,隨著熏的時間漸長,那幅畫的顏色果然慢慢地變深了。
……
自從踏入皇宮開始,北湛就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他依然是面無表情,只是俊臉上那個紅紅的巴掌印十分醒目,大臣們都是先吃了一驚,然後很快又收斂了神色,過來向他行禮,舉止從容,就仿佛完全沒看見他臉上的巴掌痕跡似的,笑談自如。
直到開始上早朝,議事之時,安慶帝掃了北湛一樣,起先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定睛一看,發現那真的是巴掌印,十分吃驚,下了朝命宮人叫來北湛,問道:“你這臉上是怎麽回事?”
北湛平靜地答道:“回父皇的話,是兒臣不當心碰到的。”
“胡說,”安慶帝皺著眉道:“朕又沒瞎,你那是碰到的嗎?”
北湛垂首道:“因為兒臣路過花園時,園子裡的葡萄架倒了,故而碰到了臉。”
“葡萄架倒——”安慶帝陡然想起了什麽,表情忽然變得古怪無比,最後輕咳一聲,道:“既是如此,派工匠好好修一修,一國太子被葡萄架砸了,傳出去像什麽話?”
“是,兒臣明白。”
安慶帝擺了擺手,等北湛離開,他才對貼身太監道:“朕聽說,太子府裡多了一個梁國女人?”
那太監忙答道:“奴才也聽說了此事呢。”
安慶帝想起北湛剛剛的神態,哼笑了一聲:“葡萄架倒,朕看是被人摑的。”
太監故作不知,問道:“皇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他——”
話未說完,有宮人來稟:“月妃娘娘來了。”
安慶帝立即面露驚喜之色,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隨他去罷,葡萄架倒了倒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誰家還沒倒過幾個葡萄架呢?
……
北湛乘車回了太子府,才剛剛下車,就聞到了一陣煙火的氣味,十分嗆人,晏一被嗆得咳嗽幾聲,道:“這是誰家在焚燒柴火,怎麽這麽大的煙?”
北湛微微眯起眼看向天空,只見一陣濃煙滾滾,衝天而起,晏一也看見了,喃喃道:“這倒像是……從咱們府裡燒起來的?那是後院?”
聞言,北湛面上表情陡然一變,拔腿就往府裡衝,路上一連撞到了幾個下人,驚得他們瑟瑟發抖,萬分惶恐地跪了下來,然而一陣冷風迅速席卷而過,太子殿下甚至沒有停留片刻,徑自衝向了後院的方向。
幾個下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一個道:“殿下怎麽了?”
“不、不知道啊……”
院子裡,耳房的門大開,玉茗與曉煙等七八個婢女守在門口,一邊掩著口鼻,一邊探頭往裡瞧,即便如此,那滾滾濃煙依舊熏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只聽見裡面傳來輕輕咳嗽之聲,纖細柔弱的身影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玉茗焦急地叫道:“主子,奴婢幫您看吧,您快出來。”
“咳咳……”趙曳雪的聲音有些模糊:“別進來,你也不懂——咳咳咳……”
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聽得人揪心不已,正在玉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時,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她一回頭,只見昭太子殿下快步衝了進來,目光掃過她們,不見自己要找的人,厲聲問道:“趙曳雪呢?”
玉茗嚇了一跳,怯怯地伸手指了指耳房:“在、在裡——”
話未說完,便感覺到一陣風倏然刮了過去,北湛的身影已經沒入了滾滾濃煙之中,一晃看不見了。
下一刻,屋子裡傳來趙曳雪的驚呼:“你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