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則是後果自負。
因為方才那個吻,趙曳雪的面上浮現起的幾分血色,霎時間又褪去,變得蒼白,她輕輕顫了一下,眨了眨眼,然後在北湛退開之前,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踮起腳尖,沒有任何遲疑地將自己送上去,吻住了那薄而冷的唇,用破釜沉舟一般的姿態。
北湛的身形明顯一僵,整個人都頓立在當場,但這次他沒有伸手摟住她,而是一動不動的,任由趙曳雪輕輕地啜吻著他的嘴唇,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動作小心而仔細,笨拙地舔舐著他的唇縫,又遊到唇角,不得其門而入,懵懵懂懂得像一個孩子,極盡討好,讓人不忍心拒絕。
過了片刻,她終於叩開門,舌尖變得溫熱柔軟,趙曳雪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想著,這人說出來的話像冰雪一樣冷,又像刀子一樣鋒利,每一句都刺得她血肉模糊,鮮血淋漓,唇舌卻原來也是這樣溫暖,甚至更為炙熱,這不合理。
可即便如此,她竟然還是舍不下這個人,這更不合理,她近乎悲哀地想著。
男人的呼吸變得愈發沉重,他微微俯身,一隻手臂攬住了她柔軟的纖腰,十分輕松地將她整個抱了起來,金製的鎖鏈擦過地面,發出磕碰聲,清脆而悅耳。
趙曳雪被吻得腦子裡熬成了一鍋漿糊,恍恍惚惚間,只聽得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粗暴地掃落在地,她下意識用眼角余光看過去,隻瞥見一隻手將書案上的筆墨紙硯以及文書全部掃開,露出一大片空處,這是在做什麽?
沒等她反應過來,北湛就將她放在了書案上,冰冷的桌案透過薄薄的衫裙傳來,趙曳雪冷得一哆嗦,北湛似有所覺,又將自己身上的外裳脫下來,冷聲道:“起來。”
趙曳雪想下去,然而北湛卻沒有半點要讓開的意思,整個人杵在她面前,紋絲不動,趙曳雪猶豫了片刻,隻好試探著伸出胳膊,摟住了他的脖頸,將自己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然後抬起眸,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北湛那雙鳳眸暗如深潭,卻並不言語,只是將她抱起來,又把外裳墊在下面,緊接著,一股力道襲來,她輕呼一聲,猝不及防被放倒在書案上。
滿頭青絲鋪散開來,如一匹上好的黑色緞子,更襯得女子肌膚雪白,在微亮的天光下,欺霜賽雪,仿佛工匠手下精雕細琢的一尊玉石,令人生出無限的憐惜。
……
窗外下著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碎瓊亂玉,飄飄揚揚,仿佛要把一整個冬天的雪都下盡似的,寂靜的屋子裡,炭盆燒得正旺,散發出融融的暖意,時不時發出嗶啵之聲,爆出一個個細小的火星子,轉瞬即逝。
空氣中忽而傳來些微的輕輕抽氣,伴隨著驚呼,帶著隱約的哭腔,然後又是嘩啦一聲,一幅畫卷自案上掉下來,翻滾著打開,露出畫上的一角,端莊靜美的神女手執玉壺,面上含著悲憫溫和的微笑,身側有一隻仙鶴銜松而來,頭頂上的一抹朱紅,鮮豔欲滴。
書案上,女子如玉的頰邊染上淡淡的紅,仿佛淡掃的胭脂,額上盡是細密的汗意,幾縷發絲濕漉漉地貼在臉側,她原本清透澄澈的眸子此時正泛著水光,透著些天真的懵懂,細看來卻又覺得嫵媚誘人。
她就像一枚去了殼的嫩蓮子,內裡包裹著一汪清淡的甜意,不會膩,也不會發苦。
北湛貪戀地吻著懷中的女子,舌尖將這枚清甜的蓮子托著,輕輕含著,滾燙而濕潤,像是要將她就此融化了,吞入腹中,最好就此停留在心底,融入血液之中,長長久久。
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了什麽物事,就在書案上,北湛鬼使神差地伸手拾了起來,定睛一看,是一片被撕碎的紙片,他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盯著上面的字跡,忽然念道:“凡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並膝……”
趙曳雪恍惚回神,茫然地看過去,北湛疏冷俊美的眉眼微垂,與她對視,不緊不慢地繼續念:“自元年大婚至今,已六載有余,花顏共坐,兩德之美,恩愛極重,二體一心 。”
聽到這裡,趙曳雪才明白他竟然是在念那一份和離書,還是倒著背的,她不可置信地微微張大眸子,正欲說話,脫口而出的卻是一聲輕吟,她羞恥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忍不住想掙動逃離,卻被按得更緊。
北湛靠得很近,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住了,低垂著頭,沉重的呼吸吐在她的脖頸處,灼燙無比,他還在念,語氣不疾不徐道:“蓋說夫妻之緣分,伉儷情深,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幽懷合巹之歡——”
趙曳雪輕輕地低呼一聲,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脊背,纖細的指甲在上面留下畫出數道紅痕,她把泛紅滾燙的臉頰埋在男人的肩頭,耳邊卻仍舊傳來他微啞的聲音,像是一字一字咬在舌尖,然後慢慢地吐出來:“吾妻趙氏曳雪,溫柔嫻靜,聰明靈秀——”
趙曳雪聽不下去了,緊緊閉著眼睛,眼尾泛起胭脂一般的微紅,斷斷續續道:“不、不要……別念了!”
她幾乎都要哭了,那惱人的聲音才終於停下來,過了片刻,北湛低聲對她道:“那就求我。”
趙曳雪輕輕地抽泣著,用力抱緊對方的脖子,聲音裡帶著些微的哭腔,道:“求你,求你……”
北湛卻仍舊不肯放過她,側著頭,輕輕啄吻著她如玉一般嬌嫩的耳垂,聲音略有幾分含糊,追問道:“要求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