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娘子嬌笑著一拍大腿,衝她眨了眨眼,道:“小娘子果真是清醒人,有情有義,這臭男人啊,實在配不上你,不過無妨,咱們盛京裡的好兒郎多的是,二娘子改日幫你瞧瞧,若有好的俊的,也給小娘子你牽個紅線。”
趙曳雪聽罷,十分認真地頷首:“那就先謝過二娘子了。”
姚二娘子咯咯笑起來,帶著打手施施然回樓裡去了,門口一時間只剩下了趙曳雪主仆和李玨。
李玨衣裳單薄,凍得瑟瑟發抖,嘴唇青白,低聲喚道:“阿雪……”
趙曳雪打斷他:“別叫我阿雪。”
李玨立即噤聲,不安地看著她,陪著小心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趙曳雪冷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玨呐呐不敢言語,趙曳雪掃了他一眼,道:“跟我來。”
李玨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還是跟了上去,趙曳雪順著長街走,挑了一家文房四寶的鋪子進去,買了一份筆墨,往桌上一鋪,對李玨道:“再寫一份和離書給我。”
李玨雖然不解,但見她臉色不愉,不敢多問,只是照著寫了一份,趙曳雪吹乾墨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現沒什麽問題之後,這才讓他按了指印,此外半句話都沒有多說,扔下李玨揚長而去,毫不留戀。
……
揣著新鮮的和離書回了聽雪齋,趙曳雪覺得頭有些隱痛,索性窩在床上睡了半日,再醒來時,發現天都黑了,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點燈。
她坐起來,輕聲喚:“玉茗?”
無人回答,仍舊是靜默,這有些反常,趙曳雪心中疑惑,往日裡要是無事,玉茗絕不會離開她的。
這麽想著,她披衣而起,正準備從下床,忽然撞進了一個溫熱的懷中,趙曳雪嚇了一跳:“什麽人?!”
那人攬住她的腰,啞聲道:“是孤。”
趙曳雪這才放下心來,疑惑道:“怎麽沒點燈?”
空氣沉默了片刻,燈燭就被點亮了,北湛就坐在桌邊,吹熄了火折子,暖暖的燭火光線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流暢漂亮的線條,仿佛一揮而就的畫,略深的煙灰色眸子在燈火中顯得深暗,沉默地望著她。
趙曳雪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哪裡怪,卻又說不上來,道:“你怎麽了?”
“沒事,”北湛倒了一盞茶,試了試溫度,推給她,口中道:“孤聽下人說,你睡到現在還未起。”
趙曳雪正好有些渴了,接過茶喝一口,道:“我只是有些困罷了,沒什麽大事。”
北湛唔了一聲,仍舊是望著她,目光深深,趙曳雪被他看得渾身都不對勁了,低頭打量一眼,衣裳也穿得好好的,沒什麽問題,隻好道:“你看著我做什麽?”
北湛薄唇微勾,眼裡卻沒什麽笑意,道:“孤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趙曳雪茫然道:“什麽事——”
她話未說完,隻覺得頭忽然重了起來,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暈乎乎地往前栽去,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層暗色的厚布,什麽都看不清晰,直到下一刻,她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清冽如雪的氣味將她整個籠罩起來。
在趙曳雪的意識失去之前,她聽見男人微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冷冷地道:“孤在想,你準備了這麽久,究竟會在什麽時候離開呢?”
第54章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
正值臘月隆冬之際, 北地的天氣確實是冷,前一日還只是零星的小雪,第二天清晨開始, 就變成了鵝毛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覆蓋了這一座繁華的京城。
小樓裡,屋子裡燒著炭盆, 火紅的銀絲炭燃燒時,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溫暖如春, 地上鋪了厚厚的絨毯, 看起來松軟暖和, 女子潔白的腳踝埋在其中, 纖細可愛, 像精雕細琢的羊脂玉。
她靜靜地沉睡著,呼吸輕緩而均勻,微亮的天光透過窗紙落進來, 映在她的臉上, 皮膚白皙如玉,吹彈可破,長長的睫羽投落下輕淺的影子, 仿佛兩隻憩息的小蝴蝶,微微抿起的唇像柔軟的花瓣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 像是有一陣微風,將那兩隻蝴蝶吹得輕輕顫抖起來,緩慢地張開,露出兩汪清泉似的眸子, 籠著淡淡的霧靄,茫然又澄澈。
趙曳雪坐起身來,隻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如在雲端一般,口渴無比,她下意識環顧四周,發現這間屋子的布置十分陌生,梁上掛著深色的水波綾簾幔,靠窗是一方矮榻,旁邊是一座花梨木小幾,上面擺了紅泥小爐,溫著一個紫砂提梁壺,正冒著絲絲熱氣。
趙曳雪口渴得更厲害了,暈乎乎地爬起身來,拿起提壺倒水,熱騰騰的水流注入紫砂杯中,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面,她整個人倏然怔在當場。
她記得北湛給她倒了水,然後呢?
……
孤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你準備了這麽久,究竟會在什麽時候離開呢?
趙曳雪手一抖,滾水溢了出來,她近乎驚慌失措地扔下了那個壺,仿佛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
北湛知道了?
他什麽時候知道的?
霎時間,趙曳雪如墜冰窖,一股寒意自心底悄悄升起,她臉色蒼白地環顧著四周,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在柔軟的絨毯上不那麽明顯,卻泛著涼意,有些硌腳。
趙曳雪低頭看去,只見一抹燦燦的金色在絨毯裡冒出了頭,她俯下身,近乎顫抖地將它拾起來,入手沁涼,那是一截黃金打造的鎖鏈,足有成人的手指粗細,緊緊地纏在她的腳踝上,而鎖鏈的另一端,則是嵌入了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