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猝不及防,被摔了一個正著,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面上的表情猶帶著懵然和震驚,像是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
“好!”
士兵們忍不住異口同聲地大喝起彩來,玉茗把手爐夾在胳膊下,驚歎著鼓掌,興奮地對趙曳雪道:“主子,昭太子他太厲害了!”
趙曳雪輕籲出一口氣,慢慢地松開手掌,接住幾片雪花,握住,頃刻間就化作了水,手心裡的滾燙熱度總算是散去了些許。
玉茗訝道:“主子,你的臉好紅啊,是不是吹風受了涼?”
趙曳雪下意識摸了摸臉,果然是滾燙的,她低聲道:“我沒事。”
“怎麽?”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北湛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他仍舊穿著那件單薄的衣衫,早已被雪水和寒水浸得濕透了,凌亂地貼在身上,勾勒出結實有力的線條,趙曳雪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移開視線,若無其事道:“你不冷麽?”
他俊美的臉上密布著微亮的汗珠,身上仿佛有熱氣隱隱蒸騰,雪花落上去,頃刻間便化作了水跡滑落。
北湛慢騰騰地道:“不冷。”
第36章 不斷地抗拒,又不斷地被……
到了半夜時分, 雪越發大了,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人踩下去, 雪便沒過了腳踝的位置,這種情況下, 即便是昭國的士兵也有些熬不住了,各自散去, 回營帳休息,只剩下幾隊士兵守夜巡邏。
營帳裡,趙曳雪和玉茗擠在一起睡, 之前吹了些風, 她的頭又開始隱約作痛, 好像有一個錘子在不停地敲打著, 令她無法入眠。
土坑裡的火炭已經熄滅了, 化作薄薄的灰燼,趙曳雪伸手試了試,並不能帶來半分暖意, 寒意從骨頭縫裡滲進來, 她輕輕按了按眉心,翻了一個身。
“冷?”
營帳另一端的黑暗中,傳來北湛的聲音, 趙曳雪沒想到他還未睡,輕輕嗯了一聲, 那邊有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響起,很快,北湛披衣而起,道:“等我回來。”
他說完, 沒等趙曳雪發問,便掀了簾子離開,外面風雪肆虐,有零星的雪花順著帳簾縫隙吹了進來,落在地上,瑩白的幾片,像春日裡粉白的梨花。
趙曳雪翻身起來,將大氅披在身上,走到營帳門口,掀簾往外看去,遠處群山遙遙,如濃墨重影,大雪好似鵝毛一般,飄飄灑灑地散落在天地間,寂靜如一副水墨畫卷。
她仰起頭看得入了神,直到聽見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北湛的聲音隨之傳來,帶著幾分責備:“怎麽在這裡站著?”
趙曳雪循聲望去,隔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男人的身影挺拔頎長,身姿矯健,肩背挺直,讓人想起收入鞘中的劍,他走近前來,手裡拿著一個什麽黑乎乎的東西。
趙曳雪問道:“你去了哪裡?”
“去找了孟大夫,”北湛舉了舉手裡的小壇子,示意她看,裡面傳來輕微的水聲。
趙曳雪有些好奇:“是什麽?”
“酒。”
北湛將木塞撥開,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脆,他仰頭喝了一口,慢慢地道:“是西江曲。”
說完,便把酒壇子遞過來,淡聲解釋道:“這是昭國最尋常的酒,不算烈,只是後勁略足,不知你喝不喝得慣。”
趙曳雪捧著酒壇子,沉甸甸的,她忽然想起一事,道:“聽說軍中不許飲酒。”
“嗯,”北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思慮著什麽,道:“所以是給你喝的,暖暖身子。”
趙曳雪笑了,她捧起壇子小小喝了一口,確實如北湛所言,這酒並不算很烈,淡淡的辣味順著喉頭蔓延而下,原本冰冷麻木的手足立即就暖和了起來。
她這一生喝過許多酒,唯有這一次,是印象最為深刻的,酒並不好,幾乎算得上粗劣,酒味卻濃,她站在寂靜的夜色裡,就著這鋪天蓋地的大雪,慢慢地把那一壇子酒全部喝完了。
喝到最後,趙曳雪舉起空空的壇子搖了搖,吃驚地微微張大眼睛,對北湛道:“怎麽沒有了?”
她喝光了整整一壇酒,玉一般的臉頰上浮現幾許微紅,如胭脂淡掃,桃花眼眯起,眼尾透著一抹緋紅,莫名地惹人憐惜。
北湛伸出手去,在觸及她眼角的前一刻,倏然停住,然後慢慢地往下,拿過了那個小酒壇,輕輕搖了搖,像是在確認一般,告訴她:“因為喝完了。”
“哦。”趙曳雪乖順地點頭,大約是站得有些累了,她索性坐下來,抬起頭看北湛,一個力道控制不好,整個人險些往後仰倒,好在北湛及時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才免於跌坐在地上。
趙曳雪抱怨道:“你太高了,好像一棵樹。”
北湛打量她一眼,道:“是你太矮。”
“胡說,”趙曳雪蹲在地上,撐著膝蓋,仰著腦袋和他分辯:“不是我矮,是你太高,得砍掉一點。”
她顯然是喝醉了,說話天真得像一個小孩子,北湛靜靜地注視著她,問道:“要怎麽砍?”
趙曳雪便伸手在他的膝蓋位置,比了比,道:“從這裡開始……”
北湛:“下面全砍掉?”
趙曳雪輕嗤了一聲,命令道:“上面全砍掉!”
北湛:……
光想想那情形都有些可怖,他認真地同這小醉鬼打商量,道:“那樣的話,你就沒法和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