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曳雪忽然間福至心靈,反應過來,她說的此欺負非彼欺負,頓時大為窘迫,卻又不知道如何辯解,囁嚅道:“我……不是……”
王嬸子擺手,笑著道:“好罷,小娘子臉皮薄,不說了不說了,你們和好如初就好,小夫妻還是要一條心。”
她說罷,提起菜籃子,道:“我去地裡瞧瞧,看看韭菜出來了沒有。”
王嬸子才走,北湛就從外面進來了,他手裡提著一捆柴枝,放在牆垛下,問趙曳雪道:“頭還疼嗎?”
趙曳雪搖搖頭,大概是因為今日天氣好,陽光落在院子裡,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她的頭也沒有再痛。
北湛又道:“藥喝了嗎?”
“喝了。”
趙曳雪看著他把柴枝一根一根擺放整齊,兩人誰也沒說話,院子裡空氣安靜,忽然間,屋後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咕咕聲,他們不約而同地看過去,只見王婆婆腳步蹣跚地從屋後轉出來,手裡還捉著一隻老母雞。
她問北湛:“小郎君,可會殺雞?”
北湛:……
他在戰場上殺過人,還真的從沒殺過雞。
眼看他面露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樣,趙曳雪忍不住輕笑出聲,北湛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十分鎮定地對王婆婆道:“會。”
“好好,”王婆婆很是高興,把老母雞遞給他,叮囑道:“你把這隻雞殺了,給你媳婦養養身子。”
北湛頷首,接過老母雞,王婆婆從灶屋裡拿了菜刀來,他想了想,對趙曳雪道:“你先回屋。”
堂堂一國太子要殺雞,趙曳雪還沒見過這等稀奇事,哪裡肯走?隻道:“我就看一眼。”
北湛皺起眉,道:“你不能見血。”
趙曳雪辯解道:“比從前好了許多。”
北湛仍舊不同意,她舉起手捂住眼,露出兩條窄窄的指縫來,討好地問道:“這樣可以了麽?”
北湛隻好由得她去了,左手捉雞,右手拿刀,一本正經的模樣,看上去很有些架勢,要不是趙曳雪清楚他的底細,恐怕都要被糊弄過去了。
王婆婆又拿了一個陶碗放在地上,北湛愣了愣,道:“這是……”
王婆婆指了指碗,道:“盛雞血。”
北湛點頭,表示明白了,他拿起刀,對著雞脖子就要動手,王婆婆忙道:“脖子上的雞毛要拔了。”
北湛面上的表情都要凝固了,他遲疑道:“還要拔毛?”
“對呀,”王婆婆道:“不把毛拔了,髒東西就掉到雞血裡了,會壞的。”
北湛沉默片刻,放下刀,開始給雞脖子拔毛,那隻老母雞或許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不住咕咕地叫著,拚死掙扎,雞毛亂飛,場面一時間慘不忍睹。
好不容易拔完雞毛,王婆婆連聲道:“可以了,可以了。”
北湛立即住了手,他看過來一眼,趙曳雪會意地捂住了眼睛,手指分開,從細細的指縫間往外瞧。
只見北湛手起刀落,那隻雞就頭身分家,腦袋飛了一丈遠,王婆婆哎喲叫起來:“後生,怎能這樣殺雞呢?”
北湛難得露出幾分窘迫,他誠心誠意地請教道:“那要如何殺?”
王婆婆一拍大腿:“隻叫你抹它的脖子,不是叫你砍它的頭,你何曾吃過沒有頭的雞?”
北湛:……
他還真沒吃過有頭的雞。
看著他一臉的不自然,旁邊的趙曳雪實在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
在王家用過午飯,北湛便向王婆婆兩人告辭,王嬸子忙問道:“你媳婦身體還未大好,怎麽就要走了?路上勞累奔波,落下病根可怎麽辦?”
北湛看了看趙曳雪,答道:“家裡有事,不能耽擱,不過已有人來接了,不妨事。”
聽了這話,王嬸子才放心,道:“有人來接就好,你們這樣的穿著打扮,模樣氣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這世道亂得很,出門在外可千萬要小心。”
北湛受了囑咐,點頭應下了,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來,遞給她,道:“微薄謝禮,不成敬意,來日遇到什麽難處,可拿著此物到州府求助,若不然,典當了也值幾個錢。”
王嬸子連忙推辭,勸了幾次,她才受了,臨行前,她又把趙曳雪拉到一邊,語重心長地勸道:“往後和你家郎君好好兒過,平日裡使使小性子倒是沒什麽要緊的,只是在大事上,千萬要斟酌,可不能如從前那般任性了,你家郎君體貼細心,打著燈籠也難找,你此番同他回去,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就成。”
趙曳雪默然無語,但是面對婦人殷切善意的眼神,她隻好頷首應道:“我知道了,多謝嬸子。”
王嬸子親自把他們送到村口,看著兩人過了山坳才回去,山間小路不好走,荒草足有腰深,坡路陡峭,北湛都是先試探過了,才讓趙曳雪跟上去。
如此走了一刻鍾,忽聞林間傳來幾聲呼哨,兩長一短,像鳥兒清脆的啼叫,北湛停下步子,將手指放進口中,吹了數聲,正好是兩短一長。
沒多久,林間便傳來一陣窸窣之聲,緊跟著,一行人從矮樹後鑽了出來,打頭那個正是晏一,他走上前來,拱手行禮:“殿下。”
北湛問道:“馬呢?”
“在前面。”
北湛點點頭,道:“走吧。”
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晏一以為他還有什麽吩咐,連忙洗耳恭聽,卻見北湛越過他,向趙曳雪招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