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北業的意思, 趙曳雪親手寫了一封書信,信中誘問他邊關軍情,還有關於莊國的事情, 一旦北湛都如實回答了,那這封信最後必然會成為他的把柄。
北業逐字逐字地看完, 滿意地頷首,將信收入袖中, 面上帶著幾分笑模樣,假惺惺道:“待此事一成,本王自當記下你這份功勞。”
趙曳雪也笑:“那就多謝王爺了。”
北業帶著信離開了, 趙曳雪面上的笑意也跟著淡下來, 她推說要休息, 遣退了下人, 回到內室, 確認無人在旁之後,這才又將那一封信打開來,細細地看。
每一筆, 每一個字, 都被她用目光仔細地描摹過,這確實是北湛寫的信,可為什麽和以往不同呢?信中寫了許多雜亂無章, 毫無頭緒的句子,這根本不像他平日裡的風格。
除非……
他知道這封信除了自己以外, 還有別的人會看。
趙曳雪心中猛然一跳,連忙拿起信再次查看起來,這一次更為謹慎認真,直到她在第三頁信箋上, 看到幾個字上都沾了蠅頭大小的墨點,連起來細細地讀了一遍,趙曳雪的眼圈一熱,倏然便紅了起來。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箋上,暈染出細小的墨跡,像盛開了數朵梅花。
蠻蠻,等我回來。
她將信箋緊貼在心口,仿佛透過那一頁薄薄的紙,感受到了所愛之人熟悉的溫度,就像是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蠻蠻,等我。
一如他離開時。
……
轉眼又過了幾日,雖然依舊身陷囹圄,但是趙曳雪的心已然安定了許多,也不像之前那般著急了,畢竟如今她知道,北湛對她受困的事情有所察覺。
他說讓她等,她就安心地等。
只是趙曳雪心裡仍舊琢磨著李玨曾經說過的話,北業要拿北湛的身世做文章,他會怎麽做?
流言已經散布出去了,也不知道現在傳成了什麽樣子,只可惜她身在王府,受製於人,竟是半點風聲都打聽不到,宛如一個聾子。
這樣一來,趙曳雪只能盼著再次見到李玨,從他口中探問點東西出來。
誰成想,沒遇到李玨,倒是碰見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陸秉文。
“陸三公子,好巧。”
趙曳雪坐在亭欄邊,笑吟吟地望向他,她的眉眼微彎,眼角微微上翹,長長的睫羽遮去了眼底的情緒,一眼望去,恍若多情。
陸秉文怔了怔,才回過神來,道:“總算是見到你了。”
聞言,趙曳雪略微挑眉,訝異道:“三公子要見我?”
陸秉文走近一步,笑起來,道:“陸某想見姑娘很久了。”
他說出這般直白的話,令趙曳雪頗為意外,道:“不知三公子有何要事?”
陸秉文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顯得愈發俊氣,他看了旁邊的婢女,問道:“能否讓我與趙姑娘單獨說幾句話?”
那兩名婢女面面相覷,面露為難之色,倘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但是這人與賢王的關系匪淺,頗得王爺看重,這是王府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眼下他提出這種要求來,她們也不敢直言拒絕,怕得罪了他。
陸秉文人精一個,哪裡會看不出來她們的意思?遂打開折扇搖了搖,笑眯眯地道:“如果王爺怪罪起來,我一力承擔便是。”
見她們仍舊猶豫,陸秉文愈發誠懇地道:“放心,我只是仰慕趙姑娘,想和她說說話罷了,只是陸某面皮薄,兩位在旁邊聽著,我恐怕不好說出口。”
聞言,那兩名婢女對視了一眼,這才終於退了下去。
眼看著兩人背影消失在花木之後,四下裡無人,趙曳雪才看向陸秉文,語氣帶著調侃的意味道:“我竟不知,陸三公子何時仰慕起我來了。”
陸秉文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收起折扇,含笑答道:“托詞罷了,倘若不這樣,如何說得動她們?”
趙曳雪並不疑心,只是她有些好奇,陸秉文作為賢王的心腹,為何要單獨與自己說話,她這麽想,也這麽問出來了。
不曾想,陸秉文直言問她道:“姑娘就不想離開此處嗎?”
趙曳雪面上的表情不變,心裡卻是一突,她的眼中多了幾分謹慎與戒備,聲音柔柔地道:“如公子所見,我在這裡挺好的,為何要離開呢?”
陸秉文卻不信,道:“你不是喜歡太子殿下嗎?怎麽會心甘情願待在這賢王府?”
趙曳雪慢慢地搖了搖團扇,笑吟吟地道:“我可從沒說過這種話,三公子是從哪裡聽來的?”
陸秉文道:“當初你還懷疑我借著買畫的由頭,意圖接近你打探太子殿下的事情,還對我百般提防。”
趙曳雪裝作仔細回想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那件事,都過去這麽久了,想不到三公子還記得呢,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了,人心易變,想必三公子應當比我更清楚才對呀。”
無論陸秉文說什麽,她只是不承認,面上帶著笑意,說話輕輕柔柔,卻又滴水不漏,半點錯處都沒有,就連陸秉文也沒有辦法。
最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趙曳雪的身上,道:“賢王知道你懷著太子殿下的孩子嗎?”
這句話如一根針一般,猛地刺中了她,趙曳雪終於變了臉色,她下意識用手護住了腹部,退後一步,陸秉文見她驚慌至此,立即低聲道:“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