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安慶帝心情頓時大好, 旁邊的臣子們也紛紛附和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地拍馬屁, 安慶帝龍顏大悅,擺了擺手,笑呵呵地道:“時候不早, 不耽誤諸卿的時間了, 傳令下去, 現在就開始吧。”
聖諭傳下去, 遠處的侍衛們將早已準備好的獸籠推出來, 裡面關著各種各樣的獵物,只聽一聲令下,籠子門被同時打開, 霎時間無數飛鳥衝天而起, 走獸爭先恐後地四散奔逃,聲音隆隆,甚至連地面都輕輕震動起來, 場面壯觀無比。
按照規矩,當由天子射第一箭, 鼓舞士氣,有兩名侍從恭恭敬敬地取了弓箭奉上來,安慶帝卻擺了擺手,笑著對一旁的北湛道:“朕近來眼神不好使了, 還是讓太子來吧。”
這話一出,下方的群臣都微微騷動起來,片刻後又恢復平靜,侍從又將弓箭轉奉給北湛,那是一張巨大的弓,由玄鐵打造而成,重七十七斤,名為撼天弓,乃是當年開國太祖所傳下來的,非臂力驚人者不能開弓,連拿起它都費勁,更遑論拉弓射箭了。
北湛向安慶帝行禮:“兒臣遵旨。”
他自侍從手中取了撼天弓,看向遠處,走獸們仍舊在躥逃,速度極快,將山林間的草木都帶得簌簌搖動,障礙頗多,天氣也不好,昏沉沉的,這種情況下,想要瞄準一隻獵物可不容易,而且北湛身為儲君,代天子開弓,射的獵物也要合適,總不能射來一隻兔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北湛緩緩拉開撼天弓,瞄準了山林中的某一處。
不遠處的棚戶中,貴女小姐們也皆是緊張地捏著手絹,一個個面上露出擔憂之色,有少女低聲道:“哎呀,太子殿下要瞄準哪一隻啊?”
“是那隻狐狸吧?我看見了,那狐狸躥得好快!”
“跑得那樣快,能不能射中?”
“說什麽話呢?”有人不滿意地道:“太子殿下神勇無匹,區區一隻狐狸,豈會射不中?不會說話就閉嘴。”
挨罵的那個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一下子就生氣了,反駁道:“你叫誰閉嘴呢?”
“誰答應就是叫誰。”
“你——”
“好了!”突然一聲嬌喝震住了所有人,一個少女面帶隱怒道:“吵什麽吵?公主殿下還在這裡呢,要吵都出去吵。”
趙曳雪看了一眼,那少女穿著一身勁裝,看起來也是要去打獵的,面若春花,容色嬌豔,是與北瀟瀟不同的漂亮,只是她的五官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具體哪裡眼熟,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那少女察覺到了趙曳雪的目光,朝她看過來,微微笑了笑,像是想說什麽,北瀟瀟忽然拉了一把趙曳雪,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道:“趙姐姐,皇兄要開弓了,你猜他會射哪一隻?”
趙曳雪看了看高台之上,青年穿著一身青色的騎射勁裝,身姿矯健,肩背挺直,英姿颯爽,讓人想起出鞘的劍刃,暗藏著冷鋒,卻莫名能讓人有安全感。
“趙姐姐?”
趙曳雪頓時回過神來,她看著北湛,想了片刻,隨口道:“應該是那一隻鹿吧?”
“鹿?”
所有人都開始尋找起來,目光快速地自林間逡巡而過,然而並未看見趙曳雪所說的鹿,不知是誰小聲嘀咕道:“哪有什麽鹿啊?瞎蒙的吧?”
也有人問趙曳雪:“鹿在哪裡?”
趙曳雪指了指一個方向,道:“就在那石頭旁邊,剛剛跑過去了。”
眾人又齊齊看過去,仍舊什麽也沒看見,正在這時,高台之上的北湛忽然一松手,有人低呼一聲:“放箭了!”
箭矢疾飛而去,一頭扎入了山林之中,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空氣一時間安靜無比,北湛放下弓箭,交還給侍從,似乎對射中了什麽獵物完全不關心。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那一支箭飛出去之後,仿佛就此消失在了林間,並沒有獵物中箭的動靜,官員們皆是面面相覷,以為太子殿下這一箭放空了,一絲絲尷尬的氣氛彌漫開來,這時候按規矩應該是先喝彩的,可這種情況,臣子們也不知該說什麽。
安慶帝的眉頭微微皺起來,但是他什麽也沒說,只是靜靜等待著,眾臣也無人敢開口,過了許久,有侍衛策馬疾馳而來,滾鞍下馬,高聲道:“太子殿下射中了一隻鹿!”
聞言,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氣,安慶帝原本皺起的眉宇也頓時松開了,面上露出些欣慰的笑意,朗聲道:“好!”
有察言觀色的官員們立即也跟著大肆稱讚起來,皇上春秋鼎盛,太子英武不凡,實在是我大昭幸事雲雲,毫不吝惜溢美之詞。
無人注意到,賢王北業的表情倏然變得陰沉下來,冷冷地看著北湛,眼中浮現幾分陰鷙之意。
棚戶之內,眼下也是鴉雀無聲,針落可聞,無人說話,北瀟瀟卻毫不受影響,高興地對趙曳雪道:“趙姐姐你真是太厲害了,我都沒看見那一隻鹿,你是怎麽知道皇兄要射鹿的?”
趙曳雪眨了眨眼,道:“我胡猜的。”
北瀟瀟一臉不信:“真的?”
趙曳雪認真道:“是真的。”
北瀟瀟還是覺得很奇妙,笑嘻嘻道:“胡猜都能這樣準,可見你和我皇兄當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話一出,不少人的表情都變了,她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趙曳雪身上,那些打量都變了味,仿佛棉裡頭藏著的細針,刺刺的,不怎麽疼,卻讓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