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這樣的人,她不是早就知道了麽?哪怕心裡有一百件事情,他也能悶得住,如今已經長進了不少了,還懂得迂回。
趙曳雪在心裡感歎,道:“盛京宜居是不假,殿下是想讓我一直住下去嗎?”
她這樣主動的態度,引得北湛微怔,他的神色竟然有一絲局促,但是很快,他就再次恢復了往常的平靜,給予了肯定的答覆:“沒錯。”
他斟酌著字詞,道:“我希望你永遠不要離開。”
北湛的聲音不大,微微下沉,就像一枚石子,墜入了趙曳雪的心裡,噗通一下,水花四濺,這次局促的人換成了她。
趙曳雪乾巴巴地應了一聲:“哦。”
北湛抓住機會,追問道:“哦是什麽意思?”
趙曳雪別開視線,道:“我再想想。”
北湛也乾巴巴道:“哦。”
兩人這樣相對而坐,忽然都覺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氣氛一時間陷入了莫名的尷尬之中,明明這馬車算得上寬敞,可是這會兒卻顯得擁擠無比。
趙曳雪甚至都有些熱了,她隻好把車窗簾子又打起來,微風挾著細密的雨絲落進來,清寒入骨,一隻手伸過來,替她擋著車簾。
她下意識抬起頭,正好看見北湛的眼睛,天光落入那雙略深的煙灰色瞳仁中,像晨星一般,熠熠發亮。
北湛輕聲道:“我幫你。”
趙曳雪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別開視線,道:“多謝殿下。”
忽然,她感覺到下頷被一隻微涼的手指輕觸,輕微的力道迫使她抬起頭,不得不與北湛再次對視上,北湛道:“你剛才直呼北瀟瀟的名字。”
趙曳雪:?
北湛抿起唇:“為何獨獨對我用尊稱?”
第77章 上一個惹她皇兄生氣的人……
最後在北湛鍥而不舍的要求下, 趙曳雪答應他,在人前仍舊喚他尊稱,在私下裡喚他阿湛。
阿湛。
叫出這個久違的名字時, 趙曳雪都下意識一陣恍惚,有那麽一瞬間, 她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還在燕京的時候, 他們相知相戀,彼時情濃,這六年不過是南柯一夢。
但終究不是夢, 好在, 也並不算晚。
她正在怔忪間, 忽覺臉頰微涼, 趙曳雪倏然回過神來, 北湛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道:“有雨絲飄進來了。”
趙曳雪看向車窗外,遠處山嵐霧靄層疊, 蒼穹如蓋, 微雨霏霏,亂迷人眼……
馬車行駛了一刻鍾,才抵達獵場, 早早就等候在那裡的宮人連忙迎上來,搬腳踏的搬腳踏, 撐傘的撐傘,宮人殷勤地打起了車簾子,眾人紛紛伏地行禮恭迎。
車上的人下來了,太子殿下今日穿的是適合騎射的勁裝, 青色的衣擺在眾人眼前閃過,上面繡著暗金色的麒麟紋樣,透著十足的尊貴,但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直接走,而是停了下來,回過身去。
是什麽東西落下了麽?
眾宮人不約而同地想道,誰知片刻後,又有一抹輕淺的水色從車上下來,精致小巧的繡鞋上,繡著朵朵梔子花,這明顯是個女子。
太子殿下的車上竟然有一個女人。
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抬頭望去,女子的模樣生得格外漂亮,嬌美動人,尤其是那雙秋水一般的眼睛,顧盼有神,而他們尊貴無匹的太子殿下一改平日裡的冷漠,竟親自伸手去牽那名女子,眸中盛滿了不自知的溫柔。
眾人都震驚了,他們還是頭一次知道太子殿下竟還有這樣一面,凜冽霜雪也有化為和煦春風的一天,不得不叫人驚奇。
於是更多人又去看那名女子,也有消息靈通的宮人,對她的身份暗自有了猜測,興許,這就是太子殿下帶回來的那個舊梁國女人。
因下了一早上的小雨,地上不可避免地生了些泥濘,趙曳雪的鞋子踩上去就髒了些,北湛下意識皺起眉,道:“我抱你走,好麽?”
豎起耳朵偷聽的宮人們齊齊倒抽一口冷氣,還要抱著走?
趙曳雪搖搖頭,北湛隻好作罷,一個十分有眼色的宮人道:“奴才派人去抬轎子來。”
不多時,轎子就抬來了,宮人們畢恭畢敬地請趙曳雪上了轎,動作又輕又穩,不敢有半點怠慢之處,生怕招來太子殿下的不滿。
如此,一行人入了獵場,大臣們已經隨同安慶帝的禦駕到了,時間剛剛好,不少官員們見到了北湛,都十分恭敬地行禮,同時對他身後的輿轎投去好奇的目光,這裡只有女眷才乘轎子,眾所周知,太子殿下一貫不近女色,身邊何時有了人?
“皇兄!”
北瀟瀟一眼就看見了北湛,提著裙擺快步過來了,看了看他身後的轎子,道:“趙姐姐和我一起吧。”
北湛要去見安慶帝,到底不能帶著趙曳雪,遂頷首道:“你要照顧好她。”
北瀟瀟一口應承下來:“這是自然。”
北湛與趙曳雪說了一聲,這才離開,此時仍舊還有不少目光停留在那抬輿轎上,想看一看究竟其中坐著是哪位佳人。
不遠處的高台下,身著深色騎射勁裝的男人冷笑一聲,同身旁的人道:“真有趣,你猜老二那轎子裡是什麽人?”
另一個人搖扇子的動作頓了頓,笑了,道:“我如何知道?你這話倒是問住我了。”
“這盛京還有你陸修齊不知道的事情?”賢王北業挑起眉,又問另一個人:“他不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東江王,你來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