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私密的情.事,只有少數幾個水房當差的仆婦知曉,幾個人嘴巴嚴實, 半點不敢多說。
常念羞恥得不行,自然也不會多說,胡亂說是夢遊磕到了, 身上的藥膏都是自己抹的,隨後說要睡覺了,便打發了她們出去。
她窩在被子裡看那雙份檢討及謄抄的軍規。
沉甸甸的, 竟有三四本書籍厚,也不知江恕哪來的時間寫,翻開前,她以為是潦草敷衍的字跡, 他一個武夫, 五大三粗的,雖比軍營那些漢子好一點, 然於文墨上自然比不得謙謙君子, 遑論這麽多,或許也沒有那樣的耐心和沉靜。
如是想著,常念翻開了第一頁,那遒勁有力的字跡卻叫她驚訝了一瞬。
整齊劃一, 頁頁如此,便像他這個人一般,嚴苛刻板,凌厲硬.挺。
常念仔細看著,也並無錯字漏字,及至那兩份檢討,一封五頁,內容規整,她看完都不禁歎為觀止。
她夫君不僅字寫的好看,文采也不錯!
若是參加科舉,莫說探花郎,狀元郎都不在話下。
“嗯,不愧是我常念的夫君,好極了!”
江恕走進來,正聽到這一句,他微微頓了頓,冷硬的臉龐上浮現出一個淺淡的笑。
昨晚還氣鼓鼓咬著他罵禽.獸呢。
常念就是這麽個性子,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沒煩沒惱,既活著,便極力叫自己暢快。
畢竟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
三日後,秋姑姑親自送了衣裳來侯府,雖是日夜兼程趕製出來的,然做工針腳都是極好。
常念展開後,叫春夏二人幫忙拿著,自己則站到一邊打量一番,笑彎了眼兒。
她幾乎可以想象到燈會上她與夫君一起出現是何等的驚為天人了!
大晉朝繁榮昌盛,國泰民安,京城有初一十五辦燈會的習俗,雖是多年如此,於京城百姓而言實在是不為稀奇,但常念從未去過,是以,前幾日便開始期待著,日念夜念,終於到六月初一,早早用了膳,又特地留著些肚子,沒全然吃飽。
江恕答應了她,這日推了手頭事務,留出足夠時間,很早便回了府。
申時二刻,太陽還未落山,常念就推著他去換衣裳了,她給他挑了那套玄色的錦緞長袍,神神秘秘地說:“有驚喜!”
江恕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乾淨整潔如初,不過看著她那亮晶晶的眼,倒也願依她去換。
常念的衣裙早穿好了,她的是一套芙蓉色漸次暈染的襦裙,外罩一層乳白色暗繡雪紗,腰間環配半月玉佩,發髻上特簪了那支水晶步搖,她皮膚白皙,配上這樣乾淨剔透的玉石,更顯輕盈仙姿,不落凡俗,清冷絕美。
待江恕出來,她立時兩步走上前,驚訝道:“你也有半月玉佩,跟我這個是一對呢!”
她特地拿起來兩塊玉佩拚起來,正好嚴縫絲合。
江恕垂眸,淡淡笑了聲,看到她袖口的暗繡花紋,遂抬起手臂。
“花紋也是一樣的!”常念拉著他胳膊,視線上移,到交疊貼合胸膛的衣領,雖是玄色,然針線都摻進了銀線,側面看時,像是她身上乳白色的雪紗一般,各處細節完美貼合,哪怕粗粗一眼,就是有種恰到好處的設計感。
張嬤嬤在一側笑道:“這麽看,我們侯爺和殿下更有夫妻相了。”
常念滿意了,拉著江恕的手出了朝夕院,哪知,外邊才是酉時,夏季太陽落山晚,少說還有一個時辰才天黑。
常念臉上的笑頓時沒有了。
……有點尷尬。
江恕若有所感,側身看了她一眼,語氣遲疑:“不如,先去天香樓坐坐?”
天香閣是京安大街最興隆的酒樓,口味天南海北,頗受世家貴族追捧。
常念點點頭,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小聲問:“侯爺,我是不是耽誤你公務了?”
“沒有。”江恕語氣平平,聽不出喜怒。
常念如今得了經驗了,不能亂猜寧遠侯的話,他說沒有就是沒有,於是上馬車後,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遂又安分坐好,好奇掀開車簾,看街上人來人往。
江恕微愣,薄唇抿緊了些。
一路安靜,或是說,常念的心思都在這繁華的京城,及至天香樓,嘈雜人聲撲面而來,她眉眼間的喜色也越發掩不住,快快下了車,又乖覺握上江恕的手。
天香樓門口迎客的小廝一晃眼,好像瞧見寧遠侯和一貌美的姑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看清二人所穿衣裳,一股莫名的直覺湧上心頭,驚訝得張大嘴道:“寧,寧遠侯和,和朝陽公主!”
聞聲,常念皺了皺眉,拽拽江恕的拇指,“他怎麽了?好像看見鬼了一樣……”
江恕一頓,薄唇輕啟,卻先見那小廝撲通一聲跪下,行了個大禮:“小的見過殿下,見過侯爺,二位貴人光臨小店,真,真是蓬蓽生輝不勝榮幸!”
周圍行人來往不斷,聽到這聲音,都不由得駐足看向她們。
如此熱情,如此陣仗,常念竟不禁退了一步,江恕微微把她攬進懷裡,對那小廝道:“起來,樓內可還有雅間?”
“有有有!小的這就給您帶路!”小廝立馬起來,走在前頭給二人引路,心中卻想,今兒個就是沒有雅間把他們掌櫃的屋子騰出來也要請這兩位主兒進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