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
他眉尾微挑,倒也沒說什麽。
雅間共有兩個大窗戶, 前窗臨街,正能看到車水馬龍及遠岸江景,熱鬧非凡,後窗則是一片商賈家族的住宅, 一條街道冷冷清清的, 只有少數幾個行人。
常念順著江恕的視線望下去,底下伸手不見五指, 烏漆八黑的, 她不由得抓住他胳膊,害怕地收回視線,然而對上男人那雙深沉的眼,頓時一個激靈, 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侯爺,你,你不會是想讓我從這跳下去吧?”
江恕神色淡淡地點頭:“嗯。”
這小腦袋瓜還挺靈活。
然而常念聽他那聲風輕雲淡的“嗯”,整個人都不好了,立時撒開手後退幾步,一副防備姿態:“侯爺,這可是三樓!三樓啊!你莫不是想謀殺我??”
江恕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情:“謀殺?”
他聲音沉沉的,常念後脊背躥上一股子寒意,連連搖頭:“我可是父皇最疼愛的朝陽公主,你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夫人!”
“所以呢?”江恕朝她走去,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她驚嚇的小臉上。
常念慌忙後退,直到身子抵在桌子上,適時,江恕正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下來,攬住她腰肢,臂彎隻稍微用力,便單手把人抱了起來。
“你,你!嗚嗚我害怕,我不要跳!”常念快要哭了,“萬一跌斷了手跌斷了腳,又或是磕壞了腦袋變成傻子,破相了變成醜陋不堪……叫我怎麽活啊嗚嗚嗚…”
江恕不禁失笑,走到窗邊,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難得聲音溫和地哄道:“好了,聽話,閉上眼,很快就好。”
常念將臉埋到他頸窩,兩手緊緊摟著他脖子,雙腿也夾住他腰腹,可還是好怕,試圖做最後掙扎:“侯爺,我忽然不是很想逛燈會了,這雅間有張小榻,不如我們在此歇息片刻,等人群散了就回府……”
話音未落,忽然迎面襲來一陣涼風,呼嘯聲飛快掠過耳畔,那時候,她嚇得心跳都停滯了一瞬,鼻息之間,全然是男人身上淡淡的冷松香,好聞而叫人心安。
江恕抱著她縱身躍下,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安然落地。
後街安安靜靜的,偶爾有人提燈走過,也未將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
常念大半個身子都掛在江恕身上,腳不沾地,也不敢睜眼,只是覺著耳邊忽然安靜了,才顫抖著問:“侯爺?我們……”
江恕垂眸看她,語氣平靜:“睜開眼睛看看。”
“……哦。”常念小心翼翼地睜眼,街邊宅子門口懸掛的明角燈發出昏暗的光,她慢慢瞧清四周,又試探著活動了手腳,確認安全無恙,再仰頭看江恕,眼眶微紅:“侯爺是天神麽?”
“不是。”江恕笑了聲,放她下來。
常念的腿都是軟的,緩了好一陣才覺著心跳平複了些,仰頭看一眼三樓雅間的窗戶,仍是止不住後怕。
“走罷。”江恕自然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朝街道的另一端去,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素來少言的男人主動開口:“上回遇刺,你不是半點不怕?”
非但不怕,還要讚賞她的兩件得意兵器。
常念回想一番,有些尷尬,嗡聲道:“上回是始料未及,是意外災禍,我沒得選,可這回是主動涉險,且有更安全的法子,哪有人不害怕死的啊?”
她默了一會子,語氣有點幽怨:“況且我不知你會飛,要是知道,早早抱住你,才不會丟人現眼至此!”
“怪我?”江恕頓了步子。
常念小小聲:“嗯……怪你。”
無聲對峙半響,江恕終是沒脾氣地“嗯”一聲,帶她走出後街。
夜幕下的京城繁華熱鬧,華燈初上,遊客雲集,街巷兩側各色商品吃食琳琅滿目,更有陣陣香味飄來。
常念眼睛一亮,瞬間忘了方才的窘迫,搖搖江恕的胳膊,指向前方聚集的人群道:“快看,那裡有雜耍!那個人怎麽會噴火!好厲害!”
江恕掃一眼,雕蟲小技。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與她一起過去。
可人群裡三層外三層圍著,走到近前也擠不進去,常念身量嬌小,養的金尊玉貴的從未踏足世俗凡塵,江恕也不敢讓她太靠近,二人站在邊邊上。
常念使勁兒踮起腳尖,還是看不到全貌,不由得頹喪地耷拉了臉:“侯爺,我瞧不見呀。”
江恕頓了頓,恰這時身側有一扎著羊角辮的小孩騎在爹爹的脖子上拍手叫好,他略有些遲疑地看向常念,眼神詢問。
常念仿佛知曉他在想什麽一般,立時搖頭,張嘴說了些什麽,周圍人聲喧鬧,江恕俯身下來。
聽到常念靠近他耳邊說:“人家是小孩,那是她爹爹,我都多大了,再說,姿態也好不文雅。”
這會子還惦記姿態文雅。
虞貴妃倒是教出了個時刻謹記皇族公主之尊貴高雅儀態的好閨女。
江恕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問她:“你想看麽?”
常念神色猶豫,她自然是想,可是——
這時,江恕在她面前蹲下身。
常念不由得掩唇驚呼一聲,後面又圍上來一層看客,人群推攘,不斷發出熱烈的拍掌叫好聲,她咬了咬下唇,到底還是禁不住誘.惑,小心地跨坐上去,兩手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又怕弄亂男人的束發,最後輕輕捏住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