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漸晚,晚霞璀璨灑落天邊。
常念還是沒尋著路,不過走出那方偏僻寂靜的地方後,身邊時不時有一兩個仆婦經過了,她的心思卻顯然不在這上面。
夏樟跟在她身後,沒敢出聲提醒,直到遠遠的瞧見一抹身著黑衣的高大身影。
江恕大步朝她們走來,見著常念心不在焉的,神色便有些嚴肅:“朝陽?”
常念嚇一跳,抬頭“嗯?”了一聲,瞧見是他,又默默垂下腦袋,心中五味陳雜。
江恕看一眼她走來的方向,蹙眉:“你去做什麽了?”有人來回稟他府上有人迷路,他便猜著是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凡是出行必要前呼後擁的嬌貴主兒。
常念覺著自個兒丟人得緊,隻嘟囔道:“府上風光甚好,不禁駐足多看了兩眼。”
末了,又補充:“若是沿途有個路標指明,便更好了。”
江恕也不拆穿她:“嗯。”
當夜裡,十騫帶著一眾護院將士來到書房聽命,個個肅然規整,腰間帶著兵器,然而寧遠侯語氣雲淡風輕的:“做幾塊牌子,標出自後院廂房出府及去往廚房園子的路,釘上。”
聞言,大家驚呆了,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要緊差事??
第49章 開關 像火柴點燃乾草
不管差事多離奇, 只要是侯爺吩咐下來的,盡心盡力去辦就是了。
不過大家夥腰間佩劍,行動多少有些累贅, 陳更頭一個暴脾氣地將劍撂下, 其他人也紛紛撂,兵器碰撞聲雜亂四起,可嚇壞了沿路經過的仆婦。
這麽大陣仗,可是府上出事了?
適時,一身玄袍的寧遠侯負手身後, 緩步行過,挺拔的身形落下一道陰影,他神色冷淡, 只是眼神帶著一股威壓,眾人紛紛垂首問候,又疾步行過, 再不敢亂猜什麽。
見侯爺親自來了,陳更便指著岔路口剛釘上但尚未題字的小木板問道:“侯爺,這東西是釘好了,可我們幾個五大三粗的, 也寫不出個像樣的字啊。”
江恕看了一眼, 轉身吩咐十騫:“取筆墨。”
十騫應是,立時回了書房, 很快拿來筆墨交給他。
江恕身量高大, 需得微微俯身才能夠著木板,他提筆一筆一劃,昏黃燈光映襯下,剛毅的側臉透出些許肅然, 竟是如同出征作戰前立於沙盤前排兵布陣,幾人下意識挺直身板,閉口不言一語。
天邊一抹彎月升起,樹影婆娑,夜色漸漸濃了。
後院廂房中,常念已是抹了三遍玉顏膏和瓊汁露,動作慢條斯理的,也不嫌繁瑣,可往日這個點她早早躺上床榻了,便是睡不著,也會看看書籍話本解悶。
春笙夏樟二人對視一眼,又茫然地搖頭,都拿嘴型問:小主子這是怎麽了?
春笙擔憂不已,想了想,才道:“殿下,有道是過猶不及,您抹多了玉顏膏恐怕要對肌膚有損傷,不如先安置了吧?”
“哦?”常念皺眉回身,語氣認真:“西北可不比京城,天兒乾風又大,不多抹些,怎麽得了?”
春笙一時不知答什麽好,夏樟推推她,應道:“殿下說的對極!”
常念這才轉過身去,心中卻也不由得想:這要是真對肌膚有損,她豈非要變成醜八怪?
想著,沾著膏體的雪白指腹便有些遲疑起來。
可,都這麽晚了,他還有什麽要緊事忙不清啊?
怎還不回!!
正作此想,門口傳來吱呀一聲開門聲。
常念身子微頓,立時坐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直到江恕走進來,她才驚訝地起身,又苦惱皺眉:“侯爺回的正好,我這玉顏膏取多了,喏,分給你,省的白費了。”
江恕垂眼瞧著臉上多出來的一小坨膏體,眉心微皺,倒也沒說什麽。
身側的春笙夏樟見狀,頓時恍然一悟,難怪她們殿下這樣反常,原是為了等侯爺!意識到這點,二人立馬識趣地退出去,又輕輕把門掩上。
屋內,常念踮起腳替江恕抹勻了玉顏膏,細致又體貼。
江恕垂眸看著她烏黑的發、雪白的膚,喉結忽而上下滾動一下。
那柔軟的指腹在他臉上塗抹,更有一雙小手在他心底勾著。
不知怎的,常念驚訝地“哎呀”一聲,拉過他的手:“你出血了!”
江恕神情怔松一瞬,遂又恢復冷淡沉靜,看了眼沾染血色的拇指。
破了個小口,不痛不癢。
許是方才被木板邊角劃的。
他不怎麽在意,要收回手,常念卻著急地拉著他到梳妝台前坐下,又躬身翻箱倒櫃的,叮囑道:“下回可要小心點呀,你平素拿槍握劍、批閱軍務公文,哪樣不要用到右手……”
常念找出一瓶創傷藥,及一卷乾淨紗布,她就站在他面前,擦拭,上藥,包扎,不甚熟練的動作笨拙又小心。
江恕薄唇緊抿著,不動了,被她輕輕觸碰過的指尖有些酥麻,一句“別忙活了”到嘴邊,又默然咽回去。
這時,常念忽然問了句:“疼不疼?”
話音甫落,江恕的指腹卻倏的痙攣似的蜷縮起來。常念受驚一般,動作停下,抬頭看他:“我弄疼你了?”
江恕頓了頓,低聲說:“沒有。”
“……哦。”
男人的神情實在古怪,常念想起生辰的事情,倒也乖覺不多問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