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群人跟著起哄。時越冷哼,一聲不吭便轉身走了。
……
馬場裡面,常念騎著平安緩緩走了一圈回來,望著山嵐遠處聚成一團的幾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勒住韁繩,皺眉問江恕道:“侯爺,你瞧他們,是不是有事找你啊?”
江恕看都沒有回身看,隻語氣淡淡道:“有事十騫會來稟報。”
“哦。”常念收回視線,翻身下馬,江恕上前欲要扶著些她,被嫌棄推開。
常念驕傲說:“我都會啦!不要你攙扶!”
江恕看著她燦若星辰的眼,默然收回手,背到身後。
常念哼哼兩聲,有些小得意,又語氣一本正經地問道:“江夫子,學生阿念勤勤懇懇練習月余,不敢有一絲懈怠,如今學有所成,可以出師了麽?”
江恕呵笑一聲:“出師?”
他用那帶著質疑的沉聲,頗為冷漠無情地道:“只怕不成。”
常念扁扁嘴,正要控訴他兩句,就聽他又說:“不過今夜可帶你登六凌山觀星野奇景。”
前些日子安城頂頂有名的佔卜大師夜觀天象,得出初五夜半會有百年罕見之天象,且是大吉征兆,街頭巷尾熱議幾日不停,有些富貴人家甚至趕著時候叫人搭建高台,隻為初五夜觀賞奇景。
常念也念叨過幾次想去瞧瞧。
細數時日,今日正是初五呢!
是以,一聽江恕這麽說,常念便顧不得什麽出師不出師了,驚訝問:“真的?”
江恕肯定地“嗯”一聲。
頃刻間,她眉眼間躍上點點歡喜,拉著他的大手又擔憂道:“可是我還什麽都沒有準備呢!夜裡山上定然會冷,這身騎裝太單薄了些,既無厚衣裳也無保暖毯子,要生病的,而且眼下又沒有用晚膳,到時肚子會餓,我……”
“我都準備好了。”江恕無奈笑笑。
於是常念眼底那僅存的一點顧慮也沒有了。
六凌山就在軍營附近,半山腰的開闊空地上搭了兩個營帳,內裡由春笙和夏樟放置了厚實柔軟的被褥,驅蚊熏香也早早點起,營帳旁鋪了羊毛毯,小幾上擺著幾疊糕點和水果,一側則架著烤架,火堆點起,架上鮮魚發出滋啦聲響。
常念這小身板自是沒有爬山的力氣,江恕背她上來,遠遠的還沒走到就聞著濃鬱的烤魚香味,她伸長脖子,期待感慢慢溢滿心房,直到上來後看清這布置的一切,整個人都愣住了,簡直不敢置信,反應慢了半拍地驚喜道:“天啊!這,這怎麽會有烤魚,還有營帳,你…你幾時有空準備這麽多東西?”
江恕蹲身放她下來,神色平平地道:“星野奇景不知具體何時,許是要等一夜,怕你不耐煩,才略準備了這些。”
實則卻是她這段時日學騎馬辛苦,有時不小心磕了碰了,夜裡哭著喊疼,他才費心準備這一出,大抵,也不過是像送珠寶首飾一般,作為獎賞,完成她一個心願。
沒什麽大不了的,他能辦到的事,不算難。
不管怎樣,常念此刻確實開心極了,新奇地打量著四周,臉上的笑意便沒有淡下來過,坐上羊毛毯,又忍不住打了兩個滾,小臉紅撲撲的,勾著人想捏一捏。
於是江恕在她身側坐下,伸手捏了捏。
常念乖巧得不像話,順勢將下巴墊在他肩膀上,溫聲軟語:“夫君,你對阿念真好。”
夜幕無聲落下了,江恕的神色比尋常要柔和許多。
烤魚很香,熱茶很暖,山風柔柔地拂面而過,火堆發出劈啪響聲,愜意又舒坦。
常念叫春笙夏樟和一同上來的十騫都坐下一起吃,她們不敢,她便佯裝生氣,對此,江恕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說什麽,都由著她,於是春笙她們才坐下來。
吃飽後,常念慵懶躺在羊毛毯上,腦袋枕著江恕的大腿上,這星野奇景,也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她望著夜空,絮絮叨叨說著話。
“我還從來沒有在野外過過夜,也沒有看過漫天的星星,更沒有人帶我這樣肆意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長這麽大,我出宮的次數都不超過十回。”
江恕撫著她滑膩的臉頰,默然聽著。
“還有騎馬,你不知曉,上上回騎射大賽,徐嬌嬌說我上馬都難,莫說騎馬,日後若還有機會回京城,我定要好好挫挫她威風!叫她胡說八道!”
“欸,要是母妃和哥哥他們能看到就好了。我真的過得很好。”
有些冷了,江恕扯過被褥給常念蓋上。
常念折騰了一日,有些累,身上一暖和就想眯眼睡覺,於是默默把被褥踢開些,讓冷風灌進來。
江恕眉心微皺,重新扯過來,替她蓋好,“先睡吧,待會我叫你便是。”
常念“嘻嘻”兩聲:“不,今夜這樣難得,或許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或許以後都不會再有了,我需得珍惜。”
她又開始說話。
從衣裳說到吃食再到今日在街邊見著的小販和小娃,小嘴一張一合,繪聲繪色,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江恕抱著她靜靜聽著,恍然體會會到歲月靜好。
——這份不屬於他,卻又真真切切落在他身上的恬靜美好。
寧遠侯這腥風血雨的十年實在沉重,有的從來只是廝殺搏命,沒有哪一刻,像這樣輕松。
適時,布滿星星點點的夜空上忽然滑過一道道漂亮會發光的紫色星線,間或還有霞粉那樣絢爛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