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遠遠的落到常念愈發紅的小臉,像是熱浪拂過涓涓溪流,圈圈漣漪晃蕩暈開。
常念咬了咬下唇,羞得垂下眼睛,趕忙解釋道:“你可千萬別多想!我這是怕到時候不雅的姿勢被旁人偷窺到,丟了本公主顏面,可不是替你關的!”
“嗯?”江恕語氣漫不經心的,“我有說什麽嗎?”
常念一頓,簡直想咬掉舌頭!
她在瞎說什麽啊……
江恕也不逗弄她了,道:“過來站好。”
“……哦。”常念緩了緩跳動得過分快的心跳,慢吞吞走過去,猶豫了一下站哪裡才好。
寢屋很寬敞,床榻與梳妝台中間就是一方鋪墊了地毯的空曠處,原先擺了張梨花木圓桌,被移走了。
江恕不知道從哪裡拿了把有手臂長的軟尺,指著中央道:“站這裡。”
常念驚疑地看他手裡的軟尺,這是準備待她學不好時就用來懲罰打人的嗎?!以前宮裡的教習嬤嬤也總拿這樣尺子,嚇人得緊。
江恕皺眉看她,聲音沉沉的,很嚴肅:“嗯?”
常念過去站好,眼睛還是盯著那把尺子看。
“想什麽呢?”江恕隨意將尺子扔到地上,而後站在常念前面,淡淡解釋了句:“用來調整你肢體動作是否標準的。”
常念輕哼一聲,“開始吧。”
“先邁右腿,約莫與左腿相距一尺。”為方便教學,江恕是背對著常念站立,他做動作時,邊說著要領,只是這樣,看不到身後的常念到底是學沒學、認不認真。
江恕頓了頓,回身道:“要專心,不許走神,有哪裡跟不上的,立即告訴我。”
“知道了!”常念乖巧應他。
於是江恕才轉身繼續:“雙臂自然伸展,抬至頭頂,緩落,如此三回合,調勻呼吸①。”
常念便跟著做,可望著面前的赤.裸上身的男人,她又,好難集中注意力!視線總不自覺地看向他那寬肩窄腰、流暢的肌肉線條、強勁有力的臂彎……
她從未像這樣仔細地看過江恕的身子,哪怕是床笫之上行親密事,如今才恍然覺著,原來不止女子可以有美感,男人的美,不,只是江恕的美,他清貴而冷冽,不同於世家公子的清俊儒雅,也沒有溫潤隨和,他是冷硬剛毅的,或許用“美”這個詞也不恰當,常念卻實在尋不出一個更合適貼切的詞匯來形容了。隻明白,這身子,看了會叫人止不住臉紅心跳,血脈噴張,那種感覺,就像是——
啪嗒。
一滴血落在雪白的寢衣上,慢慢暈染開一朵妖豔的花。
所有旖旎思緒在那一瞬戛然而止。
常念僵身停下了動作,望著袖口血跡,“噠”一聲,又落下一滴,鮮紅的顏色刺痛雙目,前所未有的恐懼攥緊她,抽去所有心神,最後只剩下一個字來回縈繞。
死。
這個字才冒出來,她就慌得跌倒在柔軟的地毯上,聲音發顫:“江,江…江恕。”
江恕倏的回身過來,見狀眉心一跳,急忙蹲下攬住她身子:“阿念?你怎麽了?”
“好像,要死了…”常念抬起袖口給他看,血滴沒入嘴角,她嘗到熟悉的血腥味,一如前世那般,絕望孤獨,淚珠子就這麽滾了下來。
江恕心中一動,立即大聲對外喊:“來人!速速請華姑過來!”
“不,不,來不及了……”常念不斷搖頭,死死握住他的手,淚水和血珠混在一起,又苦又澀,她幾乎被嚇得面如白紙,哽咽道:“江恕,千萬不要告訴母妃和哥哥我出事了,求你,算我求你,千萬不要!我每隔五天會給母妃寫一封信,你…到時候你替我寫,你替我送,告訴她們我還活著,身子很好,不要擔心我……”
“好了別胡說!”江恕抱她起來放上床榻,蹙緊的眉心也帶上幾許從未有過的慌亂。他用手心拭去那些血,指尖竟是發抖。
春笙夏樟急匆匆跑進來,見狀直接僵在原地:“殿下!”
江恕臉色陰沉得厲害:“華姑呢?速去請別的醫士!!”
二人身子一抖,踉蹌著身子,急忙跑出去。
常念眼角余光看到兩個自幼照顧她的丫頭,握住江恕的力道不禁緊了緊:“櫃子第三層,有我留給她們的東西,是身契和銀子,你叫她們出去找人嫁了,好好過日子,江恕,拜托你了,若有來世我定會報答你的恩情…”
華姑正是這時候提著藥箱趕過來。
江恕來不及回她的話,立時叫華姑上來看診。
華姑瞧見那可怖的血跡也是嚇了一跳,皇家公主絕不能在這出差錯,驚慌間,把脈的手都是不穩的,可觸及那比往常跳動更快的脈搏,卻又是倏的沉下心來。
脈象,並無虛弱病危之兆。
只是快,很快。
江恕一道沉聲打破華姑的思緒:“如何?”
華姑沒有說話,起身又看了看常念的眼睛,及至淌血的鼻子,最後才注意到,寧遠侯是光著上半身的,華姑斟酌著措辭道:“請侯爺放心,觀脈象,殿下並無性命之憂,不知此前可做了什麽特別舉動?”
聽聞並無性命之憂,江恕心底緊繃的弦才敢松下,可特別之舉……他語氣遲疑:“此前,在學習五禽戲。”
難不成是與五禽戲犯衝?
常念聽見她們說話,張了張血淚模糊的嘴,卻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