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眯著眼,盯了盯那枚即將落下的棋子。
每一棋都凝聚了太多的力量,在棋盤之上相互製約抗衡。倘若輸掉半壁江山,便再難擋住司空白。
磨了磨牙,院長抬起手,呸一聲吐出口帶血的唾沫,直直照司空白臉上招呼。
司空白偏頭避開:“你這人還有沒有公德心?”
“呸的就是你個喪心病狂老王八!”
“不破不立。”司空白長眉微動,“只有打破這一潭死水,滅掉公良皇族,歷史才會繼續前進。我做的一切,功在千秋,利於萬代!”
他未看棋盤,盲落一子。
“破!”
院長的防禦本該應聲而破。
然而一息之後,院長仍巋然不動。
不知何時,一個生滅陣悄然浮在棋盤上,司空白那一子落入生位,徑直被挪到了遠處的滅位,恰好將自己一條白龍拱手相讓。
“客氣客氣。”院長啪一聲砸下黑子,霎時,大半條白龍染成黑色,半邊湖面氣勢衝天!
司空白吐血,驀地轉頭,望向場外:“豎子!”
顏喬喬彎著眼睛衝他笑,遙遙抱拳謙虛:“哪裡哪裡,不敢不敢,過獎過獎。”
方才她將靈氣轉為夏日,與天地渾然一體,在院長的配合下成功瞞天過海,在棋盤上方搭了個陣,送走司空白一條大龍。
順利得如有神助。
院長這人,最擅長落井下石。
只見他挑高了一對稀薄的眉毛,笑得小人得志,雙手連出,殺得司空白連連倒退。
顏喬喬回眸,卻見公良瑾微蹙著眉,若有所思。
“殿下。”她輕輕搖晃他的衣袖。
他微微地笑,抬手輕拍她肩頭,旋即,大手順著她的細胳膊劃下,握住她的手指,輕輕捏了捏。
顏喬喬心神微動。
白玉橋上,帝君躬下腰,單手圈個喇叭,朝著湖心亭虛弱地喊:“大儒啊,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可以坐下來慢慢談的嘛……有話好好說……”
司空白被院長逼得連退三步,後背撞上了亭欄。
他頭一偏,忽然衝著亭外喊:“褚蘭,殺了公良謙!”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無不色變。
褚蘭是君後名諱,君後是司空白的學生。公良謙,自然便是帝君。
院長臉色一沉,轉身救人。
便在這時,司空白手勢一變,操起整個棋盤,直直插向院長後心!
棋盤一動,平衡的湖間靈氣徹底打破。
顏喬喬不假思索,催動全部靈氣祭出夏濯,渡給公良瑾。
“錚——”
公良瑾反手出劍,長身掠過蓮池,一劍直斬司空白!
輕飄飄一句話留在原地——
“你就喜歡看我殺人。”
顏喬喬:“……”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才沒有那麽喪心病狂!
不過實話實說,殿下提劍砍人的樣子是真的帥。
院長一記掌風掀開帝君,公良瑾及時掠入,一劍替他蕩開了司空白的棋盤。
師生二人齊齊旋身,攻向司空白。
而白玉橋上,君後怔怔看著被掌風掀到另一端的帝君,動了動唇,卻不知該說什麽。
顏喬喬眉心微蹙。
君後刺帝君是遵從師命、司空白殺顏玉貞是不想她供出自己……聽起來似乎比那玄而又玄的飛升之秘更加靠譜。
……真是這樣麽?
顏喬喬思忖之時,湖心亭的戰鬥結束了。
院長雙袖狂飛,重重困陣密集似繭,封住司空白一切退路。
“錚——”
王劍架上頸項。
“可否請大儒為我解惑。”公良瑾很客氣地問,“以忠義為道心之人,扶持裡通外國的無間珠華,為何不受反噬?”
司空白瞳仁微縮。
隻一霎,便冷冷放松。
“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千百年後,歷史自會評判是非對錯。”
話音猶在,只見他雙眼一凸,口鼻鮮血暴湧——竟是自斷心脈而死。
“砰!”
一代北鬥隕落,跌濺池泥。
*
顏喬喬跟在公良瑾身後,陪同帝君,將魂不守舍的君後送回鳳儀殿。
“阿蘭你不要多心,我不疑你。”帝君聲線綿綿,“即便是司空大儒,我也覺著,有話可以坐下來慢慢說,沒什麽不能解決的——誰知他性子那麽剛烈,啊,抱歉,我不說了,扶你歇息啊。阿瑾,你們自便吧,這幾日不用過來打擾了。”
“是。”
離開鳳儀殿,顏喬喬隨公良瑾回到他的仁和殿。
她四下看看,隨口說道:“還是清涼殿更自在些。”
這裡都是宮中老人,一板一拍規矩得很,有時候她步子邁得稍微大些,便會有不動聲色的目光嗖嗖飄來。
“那便回昆山。”
公良瑾二話不說,返身帶她離開皇城,前往昆山。
顏喬喬悄悄彎起眼睛,對了對手指。
就他這寵法,誰不得上天啊。
踏上清涼殿前的青石台,顏喬喬更覺恍若隔世。
“仿佛已有一百年不曾回來了!”
公良瑾走在她身後,聲線淡淡:“是該複課。”
“???”顏喬喬大驚:“不,殿下!我感覺我昨日才考過春試!”
公良瑾低低笑著,踏過門檻,進入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