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崢似是被她的直接給噎到了,半晌沒發出聲音。
見他不說話,她便繼續說道:“我從來不曾要求你為我做任何事情,也說過不需要你陪我,是你非要來,還讓我不要有壓力,只要把你當作普通朋友相處就好——哦,我知道了,那都是騙我的,權宜之策、緩兵之計?”
半晌,韓崢才緩緩開口:“一年多來,我真心付出那麽多,你難道就沒有絲毫珍惜、絲毫感動?”
顏喬喬拖著鼻音,裝模作樣沉吟了一會兒,輕笑道:“倘若不是服用了過量安神食材的話,或許還能感知一兩分人間真情?畢竟就算養條狗,這麽久也該有感情,韓師兄總不至於不如狗。”
傳音鈴中飄出深深吸氣的聲音。
韓崢大約是忍了又忍,勉強摁住了脾性:“好,我知道了,我從前心急了些,行事過火了些,我會認真反省,好嗎?但請你相信,我絕無害你之意,我只是見你終日鬱鬱,便問了醫師,讓你靜心寧神好生調養——無論如何,我向你賠罪,你如何罰我都行,別生氣了。”
“不必,老死不相往來就好。”顏喬喬打了個呵欠,“不送,再也不見。”
“你當真要辜負我一片真心?”韓崢的語氣冷了許多,“我以為,我待你已仁至義盡。顏喬喬,我忍了你許多,你可知道,再沒有一個男人能像我這般容你。”
“恭喜你,再也不必。”她抬起手,準備拆掉傳音鈴。
手指觸到冰冷的鈴鐺,它微微一震,飄出陰惻惻聲音:“你已是我的人,我不會放手。”
顏喬喬手指微頓,輕輕吐氣:“望你莫要,自取其辱。”
韓崢冷笑:“別做春秋大夢了,你就不怕公良瑾知曉此事?!”
顏喬喬覺得韓崢可能是失心瘋了,居然這麽喊出殿下的名諱。
她震驚地回了他最後一句話:“你不會當真以為我與殿下有什麽吧?韓崢,想還是你敢想,你是真敢想!”
她恍恍惚惚摘下傳音鈴,庭院霎時便安靜了。
顏喬喬再也無法入睡。
她抱著被褥,在廊下蹲了許久。
雙目失神地望著庭院,心中隱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激烈情緒。
不是無聊的情愛糾葛,而是……為大夏之繁榮昌盛而奮鬥的報國之情。
她看著赤霞株,總覺得仿佛缺了些什麽。
腦海中有靈光若隱若現,忽然,白日在蘊靈台學到的陣法知識就像銀色的遊魚一樣,噗通噗通跳出水面。
一個陣。
這裡如果擺上一個生滅陣,是不是可以親手把這些討厭的鈴鐺一枚一枚打下來?
她琢磨片刻,拎起裙擺,飛快地跑進庭院,憑著直覺用地上的枯枝擺出一個陣。
站在陣中,能夠極清晰地感應到“勢”。
“我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天才!”顏喬喬驚奇不已。
沒有道意,沒有靈氣,她在腦海中一遍一遍調動這無形無影的“陣勢”,感應玄而又玄的共鳴。
漸漸地,人陣相融,天人合一。自身不複存在,化成了陣的一部分,在時空之間靜靜地流淌。
*
接下來一連數日,顏喬喬都沒有看見韓崢。
學院中漸漸起了流言。
顏喬喬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戳自己脊梁。
仿佛每個人都在指責顏喬喬負心寡義,踐踏旁人的真心。他們說韓崢傷情摧心肝,為她一病不起,病重之中,還不忘約束旁人,不許任何人找她麻煩,更不許旁人議論她琵琶別抱之事。
好奇心總是最大的動力,誰都想知道她是為了哪個男人背叛對她那麽好的韓崢。
嚶嚶嗡嗡的議論,抬高韓崢,貶低她。
千夫所指,不過如此。
距離肄業之日越來越近,顏喬喬知道,韓崢這是在一點點打壓、摧毀她的心態。屆時給她致命一擊,趁她崩潰之時,將她重新拖回泥沼裡去。
是他一貫的路數。
只可惜,攻心之計,永遠傷不到破罐子破摔之人。
*
每日,清涼台那位名叫沉舟的女將軍都會過來一趟,將食盒交到顏喬喬手上,並順便替她把個脈。
一日一日,沉舟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咦?”終於,青衣女官忍不住好奇道,“殿下還擔心你會意志消沉,可我瞧著,你倒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活蹦亂跳——你真就不擔心韓世子憋著勁要使壞?”
顏喬喬微笑搖頭:“沒事。多謝殿下和沉舟將軍關心。”
她已提醒過韓崢兩次,勸他莫要自取其辱。倘若他一意孤行,她也不介意同他做個了結。
她還挺期待即將到來的肄業儀典。
畢竟,顏青聊了好幾年的那位筆友也許真就穿著大紅衣裳來了,說不定在顏青的慫恿之下,他當真敢向喜歡的姑娘告白。
顏喬喬都快好奇死了。
想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醜。
說不定還是她認識的人呢。
第87章 既往不咎
時間流逝得飛快,快到偶爾會讓顏喬喬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些日子她越來越熟悉生滅陣,倘若身懷靈氣的話,她覺得自己的水平完全可以媲美陣道宗師即便她連道意都未能感悟,也不妨礙她認為自己是一個天才。
今日,陣道天才顏喬喬蹲在衣櫥下,為難地挑選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