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喬見良言勸不動該死鬼,也便作罷。
她懶懶回到車上,剛閉上雙眼準備假寐,忽然感覺車身輕輕一震,有人踏了上來。
顏喬喬挑開一線眼皮看了看。
竟是螳螂……哦不,冰壺姑娘。
顏喬喬睨著她:“有何貴乾?”
按照她熟閱萬千話本得來的經驗,此女趁著旁人夫君不在前來套近乎,八成是要挑撥離間,說些引她猜忌趙玉堇的話。
顏喬喬老神在在地微笑,淡漠眼神儼然看破一切。
只見冰壺抿了抿唇,稍微湊近些,朱唇微啟,壓著嗓子輕輕吐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你們快離開吧。西梁沒有什麽黃金,這一行,是要送進金血台頂去死的!”
顏喬喬:“……?”
對方非但沒有按照話本出牌,反而奪走她的話本,念了她的詞兒。
第67章 氣急敗壞
邊陲軍鎮很亂,排隊出關的車馬浩浩蕩蕩,無人顧得上竊聽一輛小小的馬車。
顏喬喬看著面前一臉正色的冰壺,不禁露出幾分懷疑人生的表情。
片刻,顏喬喬笑了起來:“這不就是我方才在外面說過的話麽?冰壺姑娘想要排除勁敵,不如自己想想說辭——拿我的話來對付我,有意思麽?”
“你知道什麽,你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冰壺冷笑,“要不是趙公子生得有幾分像檀郎,待你也像檀郎待我一般好的話……我才懶得管你們死活。”
“那你又知道什麽?”顏喬喬漫不經心地托著腮,語氣輕蔑,“說來聽聽啊。”
冰壺深深吸氣,直言道:“國師西部瞳受重傷,需要很多很多的人給他換血保命,你們這些人被送進金血台頂之後,都要活生生抽乾血液而死——話放在這兒了,你,愛信不信吧!”
“哦。”顏喬喬不置可否,懶洋洋問,“那你還去送死?”
冰壺望了望車頂,唇角輕輕扯了兩下:“我得去取檀郎的救命藥。檀郎若死,我亦活不了,只有這一條路,別無選擇。”
觀她神色,倒不似作偽。
顏喬喬輕輕叩了叩膝蓋,好奇道:“你為何來找我,而不是與我夫君說?”
聞言,冰壺那張深邃美豔的面龐上立刻浮起濃濃的憋屈之色。
她抿了抿略厚的雙唇,將一粒沉甸甸的唇珠搓圓捏扁好幾次,這才恨恨道:“你以為我不想嗎?背著你找過趙公子許多次,他不是都不搭理我麽!”
顏喬喬:“……”
顏喬喬:“???”
她居然完全沒注意到自家後院什麽時候進過螳螂。
想到殿下溫和疏離拒人千裡的模樣,顏喬喬不自覺地露出了神秘微笑。
“你得意什麽!”冰壺怒道,“我家檀郎比你男人好一百倍,你以為我看上他?”
一聽這話顏喬喬可就不答應了:“趙玉堇的優點三千字都寫不完!”
冰壺哼笑:“檀郎聰明絕頂!”
顏喬喬驕傲:“趙玉堇智計無雙!”
“檀郎天賦絕倫!”
“趙玉堇萬法皆通!”
冰壺震聲:“檀郎一夜九回!”
顏喬喬:“……”
顏喬喬:“……你給我滾出去!”
氣急敗壞。
*
公良瑾帶著玉堇膏回來時,發現顏喬喬的神色十分古怪。
她默默吃著玉堇膏,時不時輕輕歎一口氣,就很像……因為父母不爭氣,以致吵架沒能吵過隔壁二狗子的小豆丁。
“暫時無法出關。”他淡聲告訴她,“此地水混而深,要清理,需大動。”
顏喬喬心不在焉地點頭:“哦。”
城門合上,外頭亂成了一片,都吵著嚷著要出關。幾個著急大展鴻圖的書生遷怒顏喬喬,怪她吃玉堇膏耽誤了出城的時間,站在一丈多遠的地方指桑罵槐。
顏喬喬絲毫也沒留意到外間動靜,她的腦海裡一直盤旋著冰壺的灌耳魔音。
一夜……九回……九回……九回……回……回……
這一局,扳不回來了。
天色漸暗,顏喬喬看起來心事更加沉重。
她早早便歇下,裹著一件厚重的外氅,縮成一隻國色天香的繭子。
公良瑾一直默默留意她的神情,等她自己開口。
許久,蓋到眼睛下面的大氅底下終於幽幽飄出來一句話。
“……沒關系,我不在乎。”
公良瑾:“?”
“什麽?”他問。
顏喬喬恍惚道:“沒什麽,只是與冰壺隨便說了幾句話。她說的那些……無所謂,我不在乎。”
*
每日天明前夕,總是人們最困倦,最沒精神的時候。
此刻天色亦是最暗,雖有星子,卻伸手不見五指。
守關的城樓上似乎有些動靜,又似乎什麽也沒有,風從關外吹來,漸漸變得黏稠厚重。
零星的驚呼,漸漸便匯成了一股巨浪。
“出事啦!不好啦!再不走可就走不成啦!”
“邊城守軍全都死啦?怎麽可能!”
“什麽可能不可能,滿牆都是血啊,一整面一整面,得跟瀑布似的從牆垛淌到地上——喏,往前走幾步就見得著!”
“什麽?真的假的!這麽大事,戍邊軍也會趕來吧?快快快,準備強行出關了!”
火把一支接一支燃起,劈啪燃燒的油脂味道混合了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