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一時安靜下來,薑照一垂著腦袋,手裡拿著那瓶水遲遲沒喝,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十七歲那年,和我的堂姐,也就是他們的女兒薑奚嵐一起去了歲陽關的朝雀山。”
“那天出了點意外,我和我堂姐都從懸崖的棧道上摔下去了,”
她再度抬起頭,那雙眼睛裡不再有輕快明亮的神情,有點灰蒙蒙的,好像陰雨天最暗淡的顏色,“搜山的人找到我們的時候,堂姐已經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我還留了一口氣。”
“他們見了我,難免會想起堂姐,所以我們也就越來越不夠親近了。”
明明以前好的時候,他們兩家人買房子都買在了同一個小區。
父親一死,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就更淡薄了些。
其實薑照一並不記得當時在朝雀山的事了,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跟堂姐薑奚嵐去的朝雀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和她一起摔下懸崖。
這些都是後來父親跟她說的。
只是從那年起,她常做一個夢,夢到自己躺在懸崖底下的血泊裡,看到棧道上有另一個自己走進了一間舊廟。
她手腕的紅線,也是那個時候有的。
此刻的她並不知道,如果不是祝融藤,她根本沒有生還的機會。
是她的生魂闖入了祝融藤生長的地方,
而她搖響白玉鈴,正好喚醒了他。
直到現在,李聞寂也仍不清楚,到底是誰害他散去本源之息陷入沉睡,又到底是誰將祝融藤系在了他的手腕。
但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那枚朱紅戒指。
她如此篤信那是一根紅線的約定,並且忘記那年的許多事,更不知道她其實是死而複生。
“不說這個了,”
薑照一終於收拾好剛剛有點低落的情緒,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然後站起來,“你跟我來。”
她站起來跑到木階梯旁,看見他還在沙發上坐著,就朝他招了招手,“李聞寂你快來啊。”
李聞寂終於站起身,沉默地走過去。
推開一扇門,裡面的霉味撲面而來,實在不太好聞,薑照一按開了燈,昏暗的房間一下變得明亮起來。
貼著牆的書架上擺滿了許多的書,旁邊有一張老舊的書桌,上面留下來許多的劃痕,桌上放著一盞台燈,燈罩上有厚厚的一層灰塵。
“這一邊的書,都是我以前整理的有關《山海經》的資料,還有後來民間傳說,或者是某些古人的雜記、手劄之類的資料,”
她似乎很願意向他展示這些東西,她仿佛又變得開朗許多,同剛剛那個她一點也不像了,“雖然我以前也會看一些漫畫、小說什麽的,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從這些書裡去找一些特別的生物。”
一個小小的書房,承載了她年少時好多年的回憶,即便這裡灰塵滿覆,但也不難從其中看出她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蛛絲馬跡。
“所以你現在是不是也能明白一點,我為什麽那麽想要跟著你去看縵胡纓了吧?”她忽然轉身,走到他的面前來,仰頭望他。
李聞寂低眼看她,
她的眼睛裡映滿燈光的影子,但好像又模模糊糊的,還留有他的輪廓。
最終在她的目光注視下,他輕輕點頭。
雖然他並不理解,她為什麽會對那些停留在紙頁上,看似虛無縹緲的那些生物有這樣的興趣,但那似乎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熱愛。
而李聞寂看到那一整個書架上擺放整齊的書籍,他或許是想到了些什麽,“你的這些資料裡,多數是宋朝之後的?”
薑照一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這樣問,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對啊。”
“縵胡纓是因為誤食我的本源之息,才身具使精怪不能化形的能力,如果宋慶歷年之後還有某些異獸精怪也得到了我的本源之息,你的這些資料上也許有跡可循。”
李聞寂走到書架前,目光一一掠過那些書籍和被整理成冊的資料。
噬能,歸元,澤生——這些都是他作為神的能力。
但它們分散出去,也就分化成了千絲萬縷,散落在蜀中。
查生寺製造紫燈芯所用的靈種,就是他“噬能”的一縷,而縵胡纓體內的,則是“歸元”的其中一縷,如果不是各自分散,也許紫燈芯和縵胡纓的血液,也就不止是這點效用了。
“那我們只要找蜀中的志怪資料就好了,范圍也並沒有很大。”薑照一的眼睛亮起來,她忽然發覺這一趟回來也是沒錯的。
她仿佛不知疲憊般,想到這兒,就迫不及待地用了小半包濕紙巾擦乾淨書桌,然後從書架上抱了一摞書堆到桌上。
原本訂好的酒店他們到底也沒去,五六點鍾時薑照一叫了份外賣胡亂扒了幾口,又在翻看桌上的書籍。
一盞燈,兩個人。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得漆黑,竟然連一顆星星也沒有。
李聞寂坐在她的身邊,靜默地翻看著書頁,有的時候他還會在紙頁上發現她勾畫的橫線,或是在旁邊空白的地方留下的三兩字跡。
那樣幼稚清秀的筆跡,和他收到的那些信件上的字跡也沒相差多少。
她也許比他還要專注,
在微黃卻很明亮的台燈前,她的目光始終落在手邊的書頁之上,偶爾翻動幾頁,又或者是看到自己在內頁隨手塗鴉的小人兒或是小動物,她還會彎起眼睛笑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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