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衣松開她的手,或是見遠處那道頎長的身影走來,她便再度戴上了面上,伸手時,被她扔在雪地裡的幕笠便回到了她手裡。
“李先生,一一就交給我吧,你總不能帶著她去非天殿。”
見年輕男人走近,她便開口道。
薑照一聞聲,便不由看向他,“李聞寂……”
“在外面等我,好嗎?”
李聞寂輕輕拂去她發上的雪,低聲詢問。
“我知道了。”
薑照一抿了一下嘴唇,最終點頭。
她知道自己去了也是幫不上什麽忙的,她也不想給他添亂。
“李先生,我和一一雖然是堂姐妹,但她從小沒有母親,我年長她許多,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在我心裡她就是我最親的妹妹,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她。”
山衣既已弄清楚他對薑照一的真心,此刻便也多解釋了一句。
李聞寂輕輕頷首,隨即轉身要走,卻被拉住了衣袖。
他轉過頭,看見薑照一正望著他。
凜風吹著她鬢邊的淺發,她抿著嘴唇,只看著他,也不說話。
“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麽嗎薑照一?”
他輕聲道。
薑照一往前挪了幾步,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頭來。
李聞寂依言俯身,她便湊在他耳畔,小聲說,“我知道你是神,你不會死,我會等你的,你一定要快點回來。”
她的氣息很近,而雪花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說,“好。”
天色暗下來時,山衣才將披風交給守在茅屋門口的人,抬眼卻見漆黑的屋內忽然亮起了燈。
她眉心一跳,
卻也隻遲疑了一瞬,隨即便推門走了進去。
桌前坐了一個年輕男人,燈火之下,他眉眼清雋,帶著幾分書卷氣,右眼的眼尾還有一顆紅痣。
他手上把玩著一柄匕首,那刀鞘在他指間開了又合。
那柄匕首,正是她昨夜用來殺繁雲的那一柄。
“我回來了,小嵐,你好像不太高興?”
男人仿佛常年不得安眠一般,看起來精神並不好,此刻也是半睜著眼睛在看她,嗓音有些沙啞。
“是我不高興,還是你不高興?你拿著這柄匕首,怎麽?是想給你的好門徒繁雲報仇嗎?”
山衣站在原地,用一雙杏眼望著他。
“小嵐,”
男人隨手將匕首扔在桌上,輕輕一歎,“一個繁雲,死了就死了,就是彌羅和糜仲,也是不礙事的。”
幕笠之下,山衣的瞳孔微縮,她手指不由蜷縮起來。
男人站起身來,那房門便被門外守著的人關上了,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卻見她後退了兩步,他一頓,隨即道,“小嵐,你又怕我了?”
“我不是說了,就算是彌羅和糜仲死了,我也不怪你。”
山衣抬頭,“你知道了……”
男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強硬地將她帶到自己懷裡,“小嵐,我知道從前我對你不好,你的臉,我很抱歉,可我明明可以替你抹掉你的傷疤的,可你就是不願意,明明你很在乎的,不是嗎?”
他摘下她的幕笠,想要再摘她的面紗,卻被她偏頭躲開。
“無論是非天殿裡的誰,你想殺,殺了就是,”男人握著她的手,逼迫她看著他,“你要是還覺得不解氣,你也可以劃了我的臉,小嵐,我都不在乎的。”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個什麽東西啊周雲鏡?”山衣打量著他的臉,幾乎用了最柔和輕緩的聲音,她甚至還用手指輕輕擦過他的臉頰,“我就是劃傷你這張臉千萬次,你也還是會恢復如初的,有意思嗎?”
他聞聲,凝視她半晌,卻忽然笑出聲來,他喟歎道,“小嵐,你現在是越來越狠了。”
“你不要我做人,那我就做鬼,怎麽?你又失望了?”
她嘲笑他。
“小嵐,你怎樣都好,”
他笑著將她抱在懷裡,下巴就抵在她的肩頭,那雙眼瞳暗沉沉的,幾乎看不到多少眼白,“就算你將李聞寂帶進來也好。”
“我會讓他死在這兒的。”
山衣驟然僵硬,但也僅僅只是一瞬,她又笑了兩聲,“周雲鏡,其實你一直在非天殿,哪兒都沒去對嗎?”
“對。”
他應了一聲,隨後捧起她的臉,“小嵐,很快,我就能熄滅地火,破了這蜀中的屏障。”
“你覺得你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嗎?”山衣彎著眼睛,看他時似乎也有幾分含情。
但她說的話,卻像刀子似的。
“為什麽不能呢?”
周雲鏡趁她不注意摘了她的面紗,一時間,她右臉的傷疤映入眼簾,可那樣猙獰的疤痕在他眼裡卻好像一點兒也不醜陋,他看著她,仿佛仍是柔情蜜意的,“小嵐,我以為這些年你對我,是有情的。”
“從前我恨你,做了很多令你痛苦的事,所以現在你恨我,我也心甘接受,但你再放多少人進來,都是沒用的,沒有人可以殺得了我。”
他看著她,仿佛那雙眼睛從來如此溫柔,“但你這些年恨我的時候,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愛我?哪怕一點?”
山衣怔怔地望著他的臉,她似乎看清了他眼底的期盼。
他好像個少年一般,如此渴盼著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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