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虞扯了扯唇:“我也不知道。我並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
“對了。”她又自然地問道,“剛才為什麽問我們是不是認識?你想要他的聯系方式嗎?”
“不不不。”江左連聲否定,“我不想要!這個人一定很可怕!”
松虞看著對方如臨大敵的神情,不禁微微一笑。
這小男孩的第六感倒是很準。
池晏的確很可怕。她心想,很不幸的是,你們已經認識了。
江左又鼓起勇氣繼續道:“我只是覺得,這場戲給人的感覺,特別親密。”
松虞一怔:“親密?”
“是。這個模特好像非常信任你。而你的鏡頭……也格外偏愛他。”
他十分誠懇地看著松虞的眼睛:“陳老師,我看過你全部的電影。但這是你的作品,第一次讓我產生這樣的感覺。”
此刻江左語氣裡的認真超乎尋常。
松虞卻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他的眼神。
最終她只是開玩笑一般地說:“或許是因為,這是唯一一場我自己掌鏡的戲吧。我該跟攝影師好好談談了。”
江左也哈哈一笑:“還是直接扣他工資吧。”
但是笑容裡也帶著幾分落寞。因為他很清楚:真相並非如此。
這是自己第一次在松虞的鏡頭裡,看到情和欲。
奇怪他從來不是多麽敏銳的觀眾。
基因迷戀 第80節
但這一刻,他卻分明能夠感受到,這場戲裡,拍攝者和被拍攝者,是多麽地難舍難分。仿佛他們根本就是一體。
那種親密感,甚至具有某種可怕的入侵性。
一直到這場戲出現以前,他都以為陳導演根本不懂感情,更沒有凡心。
但這一刻他立刻就明白,她並非不懂。只不過他自己不是那個人。
於是他主動岔開了話題。
過了一會兒,松虞說:“一起走嗎?我回去洗個澡。”
江左抱著相機:“那我也去下一個地方拍照了。”
松虞:“好,晚點片場見。”
臨走之前,她猶豫片刻,還是拿上了池晏的大衣。
她想起昨晚池晏走的時候,的確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但這件大衣原本在外面,又怎麽會跑到她身上?
總不能是他其實根本沒離開吧。
但一旦走出片場,她就明白,這荒謬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一個清理機器人正在不遠處的牆角打掃,松虞循聲轉過頭。
她看到了滿地凌亂的煙頭。
江左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他很驚訝地說:“這是誰啊?片場不是不允許抽煙嗎?”
松虞鎮定地說:“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吧。”
“哦哦,也是。”他恍然大悟道。
她不著痕跡地笑了笑,攏緊了身上的大衣。
“那我先走了。”
或許池晏昨晚的確走了,但是又中途折返回來。或許他一直就等待在這裡,直到看到最後一盞燈熄滅,才無聲地走進去,給她披上大衣。
貧民窟的夜暗無天日。
而他一直站在黑暗裡,站在滿地的煙頭裡,沉默地凝視著不遠處的光。
但清理機器人的動作更快。
很快地上就變得整潔一新。那最後的、意亂情迷的罪證,也隨之也煙消雲散。
*
但這一天江左到底是沒有成功地殺青,因為片場發生了另一樁意外。
尤應夢缺席了拍攝。不僅如此,她還徹底地失聯,嘗試各種方式都聯系不上。
就在所有人都等得心急如焚的時候,她的兩個助理才期期艾艾地出現,向松虞道歉。
“很對不起,陳導演,夢姐說自己今天要請一天假。”
張喆一聽,立刻很關切地說:“尤老師怎麽了?生病了嗎?要不要叫醫生?”
在他心裡,影后一向是個很敬業的人,會出這樣的狀況,只能是因為客觀原因。
沒想到她的助理卻漲紅了臉,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不、不是的。只是榮先生今晚要舉辦宴會,讓夢姐回去參加。所、所以請一天假。”
張喆怔住了。
竟然是這樣微不足道的理由。可是他顧不上去思考尤應夢的反常,因為影片拍攝已經到了尾聲,最關鍵的時候,他們根本就耽擱不起了。
他立刻就急了:“這、這……那尤老師既然家裡有事,不能提前先說一聲嗎?一定要當天再殺個措手不及?”
兩個助理年紀都不大,但面對這樣的質問,也只會道歉,別的卻什麽都說不出了。
最後還是松虞拍了拍張喆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之後對其中一個助理溫和地說:“幫我給她打個電話,好不好?”
對方面露猶豫:“這……”
松虞平靜地說:“我知道她現在可能出於某種原因,接不了我們的電話,但你還是可以聯絡到她的吧?拍電影是很嚴肅的事情,我們簽過合同,就算真要請假,也要尤應夢本人跟我溝通才行。”
“合同”兩個字拿出來,兩個女孩的表情立刻不同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撥通了電話,將手機遞給松虞。
“喂。”電話那端很快傳來了尤應夢的聲音。
這一貫嫵媚的聲音,卻顯出幾分沙啞。
而松虞單刀直入地說:“我知道你要請假了,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