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雯尷尬地指著面前一堆被她拚得亂七八糟的器械:“呃,陳老師,你會裝嗎?”
這是她大老遠從首都星背過來的老式攝影機,因為太笨太重,只能現場組裝。
實際上現在技術升級,大部分拍攝器材都設計得非常輕便隱形。季雯見都沒有見過這種老古董機器,更沒想到老板竟然給自己用這種東西——足以看出他對這一次拍攝有多麽不重視了。
松虞歎了一口氣:“早知道你們就用這個拍,我就自己帶攝影機過來了。”
季雯人很機靈,立刻認錯:“抱歉陳老師,是我沒有把拍攝方案寫清楚……沒寫攝影器材的型號。”
松虞:“算了。”
她乾脆利落地蹲下身。
接下來化腐朽為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季雯目瞪口呆地看著陳松虞像變魔術一樣,將一堆奇形怪狀的破銅爛鐵,一一組裝起來,慢慢變成了一隻完整的大攝影機。
動作流暢,精準又從容。甚至很帥氣。
她不禁訕訕道:“陳老師,沒想到您還會裝這個,好厲害。”
松虞頭也不抬:“以前我在電影學院讀書,向學校借器材拍作業,經常要用到這種攝影機。”
季雯:“qaq”
她頓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自己剛才還在私下奚落對方。
在她們這一行,對於長得漂亮的同性,總是有那麽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她從前並沒有跟陳松虞接觸過,以為這位陳導演之所以曾經被捧得那麽高,無非也只是因為長了一張過分好看的臉。
但她沒想到這張臉露出這麽嚴肅的神情時,反而更令人傾倒。
她的眼神裡光芒四射,透徹而專注,有種罕見的古典氣質,成熟女性的魅力。
基因迷戀 第2節
根本移不開目光。
更何況,季雯從前見過公司裡的那些男導演,無論咖位大小,爹味總是要拿足。從來都是站在片場,高高在上,發號施令。
但是陳松虞卻一點架子都沒有。
堂堂大導演,半路被強行拉過來頂缺,被自己這樣一個半吊子實習生拖後腿,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地跪在地上裝攝影機。
季雯感覺自己內心的天平在逐漸傾斜。
鬼使神差,她忍不住道:“陳老師,跟您說個八卦,剛才我媽說,其實別看這個樂隊都是新人,樂隊主唱好像還挺有背景的,他的父親是……”
她神神秘秘地湊近到松虞耳邊,一字一句道:“帝。國。公。爵。”
松虞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沒說話。
她向來不關心這些花邊新聞。
“我媽說,這種事不要到處聲張,我隻告訴您了哦。”季雯小聲道,態度有些扭捏,“所以您也別覺得這一趟是白來啦……萬一被公爵的兒子看上,那不就飛黃騰達了嗎?”
松虞失笑。
總算明白這個實習生繞了一個大圈子,到底在說什麽:她居然想要安慰自己。
“謝謝你。”她說。
松虞的聲音很真誠。
這樣一笑,更加容眸流盼。
季雯居然有點臉紅。
於是她又轉頭看向二樓,轉移注意力一般,飛快地說:“您看二樓!說不定今晚還有貴賓呢。”
和一樓的演出舞台截然不同,貴賓區被布置得私密而幽暗,天鵝絨桌布上香薰蠟燭靜靜燃燒,桌上幾束仿生鮮花,影子在昏黃的牆面被拉得極長。
季雯不禁想入非非:“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什麽s星的大人物?公爵兒子的演唱會,總要有人來捧捧場吧。”
松虞則漫不經心地調整著機位:“不管是誰來,素材好看就行。”
她並沒有想到,自己會一語成讖。
*
演出正式開始後,現場氣氛倒意外很燃。
他們做的是迷幻搖滾。那位號稱身世顯赫的主唱,完全不像是玩票的貴公子,竟然真有一把極有穿透力的嗓子。吉他和貝斯也編得極其絢麗。音符被冷色調的霓虹燈管點燃了,一切都有種夢境般的躁動與喧囂。
盡管台下的大多數觀眾都是第一次聽他們的歌,還是瘋狂跟著一起扭動,歇斯底裡地尖叫,扯著嗓子大喊“牛逼”,還一個勁兒鼓動主唱和吉他手脫衣服。
松虞漸漸也有點上頭。她站在舞台邊緣,運鏡越來越大膽,不斷兩邊切換,盡力去抓住現場的電光幻影。
但變故就是在此時發生。
一個男人突然踢翻了護欄,直接衝上舞台。松虞本以為他是某個狂熱粉絲,她看到貝斯手笑嘻嘻地迎上去,笑容卻立刻凝固在臉上。
這個年輕人“轟”地倒在地上,大片的血從胸口噴湧出來,染紅了地面的幽藍/燈管。
“砰!!!”
男人高舉起藏在袖子裡的槍,直接將架子鼓給打爛了。
槍聲與樂器相擊,發出恐怖而沉悶的轟鳴。架子鼓後的鼓手忙不迭地抱著頭滾到地上。
一切都發生得猝不及防。
松虞離舞台最近,她清楚地目睹了一切。殺戮,暴力和濃重的血腥氣。
她瞳孔收縮,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體的本能令她想要趕緊躲開。她跌跌撞撞地爬到台階下,要將攝影機收起來。
但她卻恰好看到了鏡頭。
只是一眼。只是一眼……就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