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過之後尤應夢卻說:
“看來你和chase的合作很順利。”
松虞:“……”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得出這個結論。
於是她說:“哪裡愉快了,他的人每天都在給我搗亂。”
尤應夢彎了彎唇:“但他至少還有這份心。”
“你知道嗎?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榮呂以為你們也是……那種關系。他還覺得很奇怪,現在竟然還有這種不怕麻煩的男人,專門拍電影來討女朋友的歡心。”
松虞:“我們不是這種關系。”
尤應夢:“我知道。”
“好像在這些人眼裡,也許男人和女人之間,隻可能會有一種關系。”松虞又輕嗤道,“他們遲早要為自己看不起女人付出代價——”
“但你也不用對chase有什麽濾鏡。”她又微微一笑,“畢竟他和你丈夫看起來很有共同語言。”
尤應夢卻輕輕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說到底,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樣——否則,你們不會一起拍電影的,是嗎?”
松虞心口仿佛被人一撞。
這句話也令她產生了某種奇特的感受:像被剝了殼的、滾燙的栗子,在手裡來回倒時一樣。那種未知的不安與迫切。
但最終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這兩天,池晏都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但似乎她身邊,人人都還記得他,提起他,時不時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仿佛一夜之間,所有人都變成池晏派來的說客。
但他的手,總不可能伸得這麽長吧?
*
之後重新來過的時候,一切都很完美,隻除了一點:
尤應夢這一次是嚴格地按照劇本在演,並沒有再念錯一句台詞。
李叢在旁邊嘖嘖稱奇:“尤老師好厲害,每場戲都演得完全不一樣,但是都演得這麽好。”
松虞搖了搖頭:在她看來,當然還是之前即興發揮的效果最好。
但她也很難再請求對方,重新將那句台詞說一遍:這似乎顯得太過殘忍。
拍完這場戲已經很晚,眾人都累得不行。
正在此時,製片組的人卻又拎著大盒小盒的食物過來:“chase老師聽說今天加班拍戲,辛苦各位了,特意買了點宵夜犒勞大家。”
人群裡發出了歡呼聲。他們迫不及待地衝過來,打開食盒。
立刻有人發出了興奮的叫喊:
“老師這是大晚上請我們吃滿漢全席啊……”
食盒裡裝著色味俱全的八珍玉食。盡管是遠道而來的外賣,精致的擺盤半點都沒有受損,甚至還冒著熱氣。
很快有人認出了這家餐廳:這是首都星一家高檔餐廳。不僅貴得令人怎舌,並且是出了名的有價無市。普通市民想去吃,至少要等一個月的位。
但此刻劇組卻人人有份:上到主演副導演,下到各位演員的助理,全部都有照顧到,頓時所有人都一掃之前加班熬夜的疲憊,重新變得神采奕奕。
“這次熬夜也太值了吧!”
“製片人就是我的親爸爸!!”
聽著身邊不少工作人員的溢美與感謝,松虞不禁扯了扯嘴角:顯然他們並不知道,今天之所以會加班,就是因為池晏手下的人出了紕漏。
但他的補救措施來得如此之高效:比起司空見慣的加班,還是有價無市的高檔宵夜,更讓人刻骨銘心。
論起籠絡人心,池晏果然是行家。
她漫不經心地打開食盒,只是手動了,眼睛仍然盯著監視器——這家餐廳松虞從前也去過,雖然的確令人印象深刻,但至少在她看來,似乎並不值得被那樣趨之若鶩。不過話說回來,世人對於口舌之欲的執迷,一向令松虞感到費解。
直到一股熟悉的鮮香傳入鼻中。
松虞微微一怔,低下頭。
盒子裡裝的,並非是那家高檔餐廳的招牌菜。
而是一碗熱騰騰的砂鍋粥。
*
吃完宵夜,所有人都重新變得精神抖擻。他們以極高的效率,完成了接下來的拍攝。
於是松虞又是在一片歡呼聲裡宣告收工。
但她自己的工作還沒有結束。
一直到深夜,松虞還窩在酒店房間裡剪片子,反而整個人越剪越清醒。
最後她將視頻定格在最後一個鏡頭,對準沈妄的特寫。
她心想,楊倚川憑借這場戲,是足夠明年在電影節拿一個新人獎的。
她沒想到他會演得這麽好。
某一瞬間,松虞甚至覺得自己在楊倚川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看到了另一條鮮活的靈魂。
沈妄像是從屍山火海裡爬出來的惡鬼。
他如此年輕,如此殘忍。
但是他的掌心裡,卻開出了一叢叢熱烈的、火紅的曼珠沙華。
突然之間,她感到口乾舌燥,迫切地想要一杯冰水,來壓下舌尖的燥熱。
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時鍾。
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半。
但她根本感覺不到絲毫困倦。這場戲徹底點燃了她。
於是松虞輕輕推開臥室的門,打算去廚房倒一杯水。
外面很安靜。但客廳裡卻還透出一點幽光。
她的腳步一轉,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個男人。
投影的幽光,照亮一張英俊而成熟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