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她的語氣很篤定,眼神亦雲淡風輕。
她終於又變回那個百媚橫生的影后。
“好,我找個人送你回去。”松虞說,“你先好好休息。”
尤應夢輕輕點頭,又轉頭看向池晏:“chase,多謝你的酒。”
池晏沒說什麽,只是微笑著舉杯向她致意。
但就在此時,突然有人驚呼一聲;“電來了!”
於是所有人同時轉過身,望向露台之外廣闊的天地。
高樓裡的光漸次地亮了起來。
仿佛神明降世,煙花一瞬間在他們眼前蓬地炸開,令黑夜也亮成了白晝。
*
尤應夢離開之後,池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又慢條斯理地坐到松虞的對面。
他身體前傾,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松虞笑了笑:“你還不走?”
池晏說:“我想跟你再喝一杯酒。”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空蕩蕩的杯口,像是在勾勒著情人的唇線。
這動作太緩慢,太繾綣,仿佛也具有某種難言的暗示性。
“很可惜我不喝酒。”她說。
松虞想,尤應夢其實也是個聰明人。盡管她不懂得政治,但是卻很懂人心。
她之所以提前要走,是因為她憑借女人的直覺,察覺到了他們之間暗流湧動的氣氛——她知道自己和池晏還有事要談。
但不知為何,話到了嘴邊,松虞反而並不想開口。
或許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麽在乎。
於是她招了招手,對服務生說:“請給我們一壺水煙。”
池晏不僅挑眉:“你竟然還知道水煙。”
松虞:“想嘗試很久了。但之前多半都是來這裡工作,好像不太方便。”
“噢,很榮幸我是你的第一次。”他懶洋洋地說。
還是這一貫的曖昧語氣。
松虞卻冷不丁地問道:“那你呢?”
她垂著眼,十分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而對方卻罕見地陷入了沉默。
那雙黑沉沉的眼眸盯著她,仿佛有一觸即燃的火星落在眼底。
他輕聲道:“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你很在意?”
松虞微微一笑:“想問就問了。”
“那我回答你。”他平靜地說,“我……”
但突然出現的服務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水煙壺被端了上來。
那是一隻金燦燦的黃銅煙壺,形狀古老而優美,外表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仿佛一座公主與蛇共舞的雕塑。
服務生熟練地為他們擺弄煙管,又殷勤地問她:“一支煙管足夠了嗎?”
松虞很自然地說:“兩支。”
“好的。”
盡管對方的眼神仍然流露出幾分詫異。畢竟在當地的傳統裡,情侶間共用一支煙管,這是很尋常的事。
“請慢用。”
松虞向他微笑示意,又緩緩地握住那細長的煙管,深吸一口。
她嘗到一種奇特而愉悅的味道——混合著鮮煙葉、乾水果肉的清香和蜂蜜的甜。她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吸進肺裡,直到終於聽到了水煙壺裡的氣泡聲,才松開了煙管,長長地吐出了一口煙圈。
霎時之間,白霧包裹住了她。
那是非常悠長的氣息。一種難以名狀的、香甜的眩暈感,從舌尖慢慢地擴散開來,自上而下地侵佔她的身體。她感到飄飄然,整個人都變得輕盈,不禁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靠在沙發上。
這像是一個吻。她不禁想。一個令人沉迷的吻。
池晏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他輕聲問道:“如何?”
松虞懶洋洋地說:“自己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嗎?”
池晏伸長了手臂,要拿松虞方才用過的那支煙管。
她的手指卻輕輕點了點,製止他的動作。
“用你的。”她說。
他的手順勢握住了她。
粗糙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這本該是很繾綣的暗示,但他的動作卻足夠有力,令松虞只能被迫與他一起抬起手,親手將自己用過的長長的煙管,送到他的薄唇邊。
共用同一支煙管。
這真像是在間接接吻。
但她的身體懶洋洋的,完全不想動彈,只是任由池晏握住自己的手。
咕嚕嚕的水泡聲又響了起來。
這聲音像是蒸騰到了沸點的空氣,她感受到他眼神的溫度,當然還有他的掌心,是如何裹著她的手背,像滾燙的浪潮,令她無法掙脫。
正是在這個時候,她靜靜地開口:“我重新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和榮呂有什麽關系?你之所以會找到尤應夢,真的只是因為我嗎?”
池晏握住她的手微微一動——也或許是她的錯覺。
他的神情波瀾不驚,還在漫不經心地咬著煙嘴。
大概又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才終於吐出了一口煙圈。
松虞定定地看著他。
“他手上有我要的東西。”池晏說。
他的聲音還是這樣沉穩。
隔著煙霧和昏昏沉沉的夜色,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眼底是否也被染上過哪怕一絲動搖。
松虞扯了扯唇。她感到自己的臉部肌肉很放松。或許她在微笑著,但這完全是無意識的。
只是在水煙的幫助下,接下來的話,都變得非常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