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臉,不再看趙妃如,“我今日喊你過來是想和你說,趙家不會有女兒進宮。”余光瞥見她不以為意的側臉,趙錦繡的聲音終於沉了下去,“如果祖父和姑姑真想讓趙家女兒進宮,你以為還需要等到今日?”
“麗妃和姑姑是什麽關系?她說出這樣的話,能安幾分好心?”
“趙妃如,你一向聰慧,怎麽如今卻糊塗了?自古以來,龐大的外戚能有幾個好下場?!先祖皇帝在世時,衛家是什麽下場,你是想讓趙家變成第二個衛家嗎!”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也終於讓趙妃如徹徹底底白了臉。
趙錦繡近些年是越來越不愛說話和動彈了,今日說了這麽一通,也實在有些累了,若不是擔心趙妃如壞了祖父和姑姑的安排,她本也懶得同她說這些,此時見趙妃如神情倉惶,知她心裡已清楚這事的利害關系便也沒了留人的意思。
“你可以回去了。”她下了逐客令。
趙妃如抿唇起身,她沒有像從前那般和人告辭,隻沉默地往外走去,待走到簾子處,她忽然頓足回頭,輕聲喊道:“趙錦繡……”
她的眼中情緒莫測,握著帕子的手又收緊了些,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喉間吞吐幾番,最後才吐出很含糊的三個字,“……對不起。”
當年的確是她見死不救。
她從小羨慕趙錦繡,只是不同別人欽羨趙錦繡的容貌和身世,她羨慕的卻是趙錦繡有那樣好的一雙爹娘,看到趙錦繡落水的時候,她是想去救她的,可那時候,她的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趙錦繡沒了,是不是她就能成為大伯大伯父的女兒了?
因為這個念頭,她眼睜睜看著趙錦繡在水裡撲騰,沒有呼救沒有上前,而是選擇離開,雖然走到半路她就後悔了,可如果不是趙錦繡命大被人救了起來,只怕等她再領人過去的時候,趙錦繡早就出事了。
趙錦繡沒有回應這聲抱歉。
她不說這件事,不過是不想讓這個家鬧得不成樣子,可這不代表她能原諒趙妃如,她曾把趙妃如當親妹看待,放在心上的人插得刻骨一刀,她實在沒有辦法那麽大度去原諒,手覆在腰間的玉佩上,她想了想,開口問道:“當年救我的人,你可看清了?”
趙妃如一怔,搖頭,“我折回去的時候,你已經被人救上來了。”
趙錦繡心中遺憾,卻也沒說什麽,等趙妃如退下後,她便低頭看向腰間的玉佩,那只是一塊成色還算不錯的玉佩,比起她那滿盒子的珠寶實在相差太多了。
可她卻帶了十年有余。
她是在祖父壽辰那日落水的。
那日賓客如雲,燕京城的勳貴幾乎都來了,她隻記得是個與她差不多大的男童把她救起來的,隻模樣如何卻未看清,這塊玉佩便是那日她從那人腰間帶下來的……
後來她也曾讓母親去打聽過。
可一來,女子落水並不是能聲張的事,二來,不久之後,他們便遷都來了金陵,也不知那人是不是還留在燕京城,亦或是也在金陵?
“主子。”
明初把趙妃如送出去後便又折回來了,見她又盯著腰間那塊玉佩,心中一歎,這些年主子一直在找她的那位救命恩人,卻始終不曾找到。她收回目光,彎腰替人又續了一盞茶,才壓低聲音問,“沒幾日就是花宴了,您打算怎麽做?真要離開嗎?不如您進宮和皇后娘娘商量下,娘娘一向有主意,肯定不會讓麗妃的陰謀得逞。”
趙錦繡仔細把玉佩壓回到腰間,聞言,搖頭,“我找不找姑姑,結果都一樣。那日花宴,隻消有人提起此事,陛下看在祖父的面子上自然不好不應允,而表哥為了我的名聲也只能娶我。”
她語氣淡淡,似是有些倦了,往身後引枕一靠。
臉卻輕輕仰著,那雙驕矜清冷的眉眼微微抬起望向那大開的菱花窗外,露水從枝頭落下,在半空折射出耀眼的琉璃光芒,她輕眯雙眸,“只有我離開金陵,不去花宴,這事才能平息。”
“那您要去哪?”
“去哪?”趙錦繡聞言倒是也遲疑了一下,她的家人都在金陵,倒也能推說去寺廟給爹娘祈福清修,但表哥的婚事一日不定,麗妃那邊就總惦記著他們趙家的女兒……
她想起一事,“下月是不是燕姨的生辰?”
明初一愣,回想一下點了點頭,又驚道:“您要去雍州?”
“嗯。”
趙錦繡頜首,她看著那梅香縹緲,聲音也有些輕,“我也許久不見燕姨了,不知道她如今可好,也不知道謝池南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永泰十九年,謝家折了一個無雙公子,她也沒了父母,從前來往頻密的兩家隔著這麽遠的路程,漸漸也就沒了往來,說起來,她也快有六年沒見到謝池南了,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如何?可如他少時期望的那樣當上少將軍了?
第3章 謝池南曾跟她說,你若來,……
翌日。
宣國公府照壁處。
如今的宣國公夫人,趙若微的母親徐氏正吩咐下人仔細檢查隨行的物品和伺候的隨從,身旁趙若微手捂紅唇時不時打個哈欠,神情困倦不耐,眼睛也有些睜不大開,顯然很不情願出現在這。
昨日趙錦繡見完趙妃如後便去見了徐氏,同她說了此事。
徐氏管家多年,又是命婦,自然不可能不曉得其中的利害關系,聽趙錦繡說完後便立刻安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