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
終於輪到謝池南休沐了。
這天夜裡,謝池南和謝平川父子倆一道騎馬回家。
謝池南想著明日休息正好可以帶小回去西郊狩獵,自打上回他給謝回做了弓、弩後,小孩就喜歡上了這些東西,還時常央求他帶他去騎馬狩獵看看,看頭頂的星空想來明日也是個不錯的日子,只是剛到家就得到一則消息。
金陵送來的封賞聖旨,共有兩道。
第一道封一品大將軍謝平川為安北公,享五千石,第二道封謝家二子謝池南為安樂侯。
聖旨是由天子近侍親自頒布的。
這會謝家一家人跪在地上,等那穿著紅色蟒袍的內侍說完,屋中便是一片靜默,起來後,燕氏低著頭率先皺眉,謝平川和謝池南雖未語,但心中也覺得奇怪,直到內侍下一句話在屋中響起——
“陛下說了,雍州不能沒有安北公,國公就不必親自去金陵謝恩了。”
“至於安樂侯,”內侍笑道,他略顯尖利卻又特意壓低顯出幾分溫和謙卑的語氣略一停頓後繼續響起,“侯爺雖年輕,卻是少年英雄,這次雍州可安多虧侯爺細心,陛下這陣子總想起以前的事,便想著請侯爺隨老奴去一趟金陵,正好太子的婚期也快到了。”
他這話說得好聽,可謝家眾人卻都變了臉。
燕氏率先沉下臉,可她還未有所動作,就被謝平川按住了手。
緊跟著身後也響起了謝池南明朗還含有少年氣的聲音,“行啊!我早就想回金陵看看了。”
他一雙略微上揚的桃花眼滿含向往,看著倒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富貴公子,也讓內侍那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來前受陛下囑托要帶謝池南回京,卻不能讓謝家不高興。
如今還是得仰仗謝平川的時候,萬不能惹惱了他們。
天知道他剛才說那番話的時候,心跳得有多快,好在是完成了任務。
“公公,我們什麽時候去?”謝池南問他,還是那天真向往的語氣。
內侍早聽過他從前的名聲,與他交談時也沒有面對謝平川夫婦時的小心翼翼,含笑問道:“侯爺想什麽時候啟程?”
“我倒是什麽時候都可以,全看公公方便。”內侍正想開口,謝池南沉吟一番後便又搶先說道,“不過我這一去到底有些日子,想著總得去軍營和我那些兄弟們說一說,還有我以前玩的那些朋友,我原本還和他們約好過陣子打馬球呢。”
“不如公公在雍州多待兩日?也正好看看咱們雍州的風土人情,嘗嘗咱們雍州的美食!”
內侍略一計算,再待兩天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便笑著應下了,等他被謝池南喊人請去客房歇息,屋子裡的氣氛就立刻變得僵硬起來。
“你做什麽答應他?難道你不知道那人懷著什麽心思?”燕氏最先沒忍住。
她沉著臉質問謝池南,被謝平川喊了一聲“阿柔”,不僅沒有減退怒氣,反而把矛頭和怒火都指向了他,“還有你,他不懂,你難道也不懂嗎?我就不信你出言拒絕,他還能強逼不成!”
知道母親這是關心則亂。
生怕她因為自己的事和爹爹鬧起脾氣,謝池南先說道:“母親,他到底是天子。”見燕氏緊抿著紅唇沉著臉隱忍著怒氣,他主動扶住她的胳膊帶人往椅子那邊走,嘴裡跟著說道,“何況他如今喊我去金陵,我反而不擔心。”
見燕氏看他。
他笑著說道:“他如今讓我去金陵,不過是怕父親經此一事,在雍州更得民心,這才想著讓我去金陵待著,好用我來掌控父親。”
“你既然知道,緣何還答應!”
“便是因為知道,我才答應,我這一去,陛下能減輕對父親的猜忌,自然也不會再使旁的手段對付我們,何況我以功臣的身份去金陵,他們捧著我還來不及,哪會給我難堪?”
燕氏默然。
謝池南說的這些,她不是不明白,可作為一個母親,她哪裡能忍受自己的兒子去金陵當質子?她纖細露骨的手緊緊抓著謝池南的手腕,紅唇緊抿,一句話都說不出。
屋子裡的氣氛很低迷,最後還是謝平川先開了口,“你們先回去吧。”
他跟謝池南還有薑唯母子說道。
三人應聲出去,走到門外,看著嫂嫂也明顯有些蒼白的臉色還有擔憂的目光,謝池南笑著安慰道:“嫂嫂別擔心,好歹我在金陵也待了好多年,再說我這個武功和脾氣,誰敢欺負我?不想活了嗎?”
他仿佛在一瞬間變回成從前那個桀驁不馴的謝家二公子。
薑唯被他的話和神情逗得神情稍緩,只是心中到底還是擔心的,便壓著嗓音囑咐,“不管怎麽樣,金陵龍潭虎穴,你去了那邊要小心,我也會給家裡寫封信讓我父親和幾位兄長多看著一些。”
謝家本家也在金陵。
謝池南笑著應好,又道了一聲“謝謝嫂嫂”。
“不過你去金陵,倒是能再見到瑤瑤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想來有瑤瑤在,阿南也受不了什麽欺負。
聽她說起這個,謝池南的眉眼頓時變得溫柔了許多,他在月色下仰頭,輕聲,“是啊,很快……我就能見到她了。”
這天之後。
謝家父子封賞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雍州。
謝池南這一走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自然得去軍營說一聲,還有傅玄和陶野那邊。對於他被封賞的事,陶野是一臉喜氣,還在自家酒樓開了好幾間包廂請人吃飯,活像自己受封了,至於傅玄,他卻是要想的多些,也想的久遠些,只是皇命不可違,他也想不到什麽辦法,只能在眾人歡呼舉杯時,壓著嗓音提醒謝池南去了金陵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