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位於邊關,歷來是軍事要地, 打探雍州的布防為了什麽,一目了然!
少年那張俊美的容顏被橘色燭火照得有些半明半暗,他的唇角緊繃,一雙桃花眼微微下垂,那其中漆黑的眼眸被昏沉的光線一照愈顯陰沉,雙手因憤怒緊握成拳,“要不是六年前魏家還沒來雍州,我都要懷疑當年魏家勾結匈奴人裡應外合!”
謝平川看著手中的布防圖, 聞言, 低眉一句,“我和魏琮見過幾回, 他並不像是會叛國的人。”
謝池南皺眉起身,本欲說證據確鑿,像不像的, 他都已經做了,腦中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神色一頓, 雙手重新按回到書桌上,少年以半俯身的姿勢看著謝平川的臉壓著嗓音說道:“父親是覺得魏琮背後另一個主子是朝廷的人?可……”他擰眉不解,“陛下就太子一個兒子,除此之外,天下其余劉姓子弟也就一位瑞王,他是出了名的閑散,在朝中一點實職都沒有,魏琮豈會聽他的話?”
謝平川也不知道魏琮背後的主子是誰,他只是覺得魏琮還不至於和那些外族合作,縱容他們一起踐踏他們大漢的河山。這幾年他們幾次相交,雖交談不深,但也能看出那是一個極有抱負的男人,當年他於金鑾殿上書寫的那篇《固江山之太平論》,謝平川也看過,其中所書皆是為民生謀福祉的事,甚至有不少條例這些年都已經開始嘗試,並且嘗試的不錯。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和那些外族合作?
可若說朝中,太子自然不可能,瑞王更不可能……
謝平川抿著唇把手中的布防圖放回到桌上,沉默一瞬後,淡聲開口,“不管魏琮背後的主子是誰,先把人拿下關起來,此事……”他一頓,“得盡快派人去金陵告知陛下了。”
謝池南一直對當年漢文帝此舉心懷不滿,此時看著那張布防圖不由嘲弄一句,“當年他派魏琮過來監視您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要不是今日發現,誰又會去懷疑魏琮對陛下的忠心,只怕便是來日兵臨城下,他們都不會知道這其中還有魏琮的手筆。
迎來男人警告的目光,謝池南到底沒再說,抿唇低聲,“兒子去看看他們回來沒有。”
說完便徑直往外走去。
門剛打開,就見先前領命去魏家的侍從急匆匆跑了過來,“侯爺,二公子,魏家出事了!”
謝池南皺眉,“什麽事?”
侍從還未答話,謝池南便聽到無數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著火了,著火了!”
余光瞥見遠處一陣火光,謝池南心下一凜,忙抬頭看去,不清楚是哪戶人家,只能瞧見是錦帆街的方向,火勢很大,半邊天都被燒紅了,無數聲音灌入謝池南的耳朵,不說今日本來就還沒歇息的侯府眾人,就連隔壁那些本已進入夢鄉的人家也都被這些聲音吵醒了,所有人都在議論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災。
想起先前侍從凝重的神色,謝池南心有所感,他轉頭看向侍從,沉著嗓音詢問,“是……魏家?”
“……是。”
“魏琮呢?”謝池南臉色難看。
侍從正要回答,便又聽到一陣腳步聲,謝平川走了出來,他負手和謝池南一道站在廊下,望了一眼那半邊燒紅的天,斂下長眉,“怎麽回事?”
“屬下等人趕到魏家的時候,大門緊閉著,屬下本想去裡頭看看,沒想到還沒進去,魏家突然就著了火,”眼見父子倆臉色難看,侍從的頭也因自責埋得越來越低,“火勢源頭就是魏刺史的屋子,我們趕到那的時候,那間房子都已經快燒沒了。”
他說完單膝下跪,滿面自責和愧疚,“是屬下沒用,若屬下一早就進去,或許能把人救出來。”
遠處的嘈雜襯托的這裡越發安靜,許是因為這一場火,即便今日無星無月,可謝池南還是覺得這天都變得亮堂了許多,可在這亮堂的背後卻是更加虛無漆黑的一片,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籠罩在他們的頭頂,望不到邊,他放在身子兩側的手忽然用力握住,半晌才緊抿薄唇冷聲說,“這跟你沒關系,有人不想讓魏琮活著,你什麽時候去都沒用。”
侍從抬頭,語氣訥訥,“二公子的意思……魏刺史不是死於這場大火?”
謝池南卻沒再說話,他只是沉目凝望遠處一會後,而後轉身朝謝平川拱手,“父親,我想去魏家看看。”
謝平川看他一眼,半晌才說,“去吧。”
目送少年領著侍從轉身離去,謝平川也沒有立刻回屋,而是一直看著謝池南離開的身影,遠處穿著黑衣的少年郎肩背寬闊,身板硬朗,就連身量比起他也差不了多少了,雖然年紀還小,卻也逐漸有了男人的擔當和沉穩,多事之際,可謝平川看著他離去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欣慰,直到少年融於黑夜,他瞧不見了,這才收斂神情吩咐身邊親信,“拿著我的令牌吩咐城門令明日嚴加排查出城之人!”
……
“明初。”
鮫綃帳裡忽然伸出一隻女人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指,殷紅的蔻丹,看著是那麽的柔弱無骨,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雙手,今日卻彎弓搭箭射殺了幾個黑衣人。那手握著碧色帳子輕輕一轉,半張令人驚豔的臉便露了出來,她側耳聽了一會外頭的動靜,越聽,柳眉擰得便越深,眼見簾子被人掀起,一道鵝黃身影匆匆進來,便啞著嗓音問她,“外頭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