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時候謝池南領兵剿了嶽華山的土匪, 已被謝平川封為都司一職,他是近些年雍州大營中晉升最快的將士。
謝池南雖然身份貴重卻為人大方不拘小節又從不藏私, 軍營裡的人都十分喜歡和他相處,尤其是這些差不多年紀的新兵更是十分崇拜他,今日在門口站崗的便是當初和他一起進軍營的新兵孫山。
孫山笑呵呵問他, “都司不是明日休沐嗎?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余光也瞧見了在他身邊的帷帽少女,目光一怔,正想一問身份, 就聽謝池南沉聲問他,“我爹呢?”
這個稱呼讓孫山和另一個守衛都愣住了,謝池南在軍營從來都是和他們一樣稱呼安北侯為“大將軍”,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這樣稱呼大將軍。
怔忡之下,孫山訥訥答道:“大將軍今日去鳴沙山布防還沒回來呢。”
謝池南和趙錦繡一聽這話,心下俱是一沉。
兩人對視一眼,謝池南薄唇一抿,他顧不得和兩人說話,當即就要下馬進去。
趙錦繡忙緊隨其後。
“怎麽回事?”
遠處走來一行人,一個穿著甲胄的魁梧男人走在最前面,他是謝平川的副將彭成輝。
彭成輝生了一張國字臉,濃眉鷹鼻,看著有些凶相,左臂處空蕩蕩的,明顯少了一截。
這條胳膊是當年謝平川親手砍下來的,幾年前,彭成輝因醉酒調戲了一名良家女子被謝平川親手砍了左臂。那個時候誰也沒想到謝平川會這麽做,畢竟彭成輝才打贏了幾場勝仗,就連陛下都曾當眾誇讚他,說他是大漢的虎將。
這件事情後,所有人都以為彭成輝會反目會怨恨謝平川。
這可不僅僅是丟臉的事,一個將軍少了胳膊,這讓他如何再作戰?
可誰也沒想到,彭成輝不僅沒有怨怪謝平川,甚至自此滴酒不沾,苦練兵法,即使只有一隻手,他也還是大漢最勇猛的威武將軍。這些年,他依舊跟在謝平川的身邊,是謝平川最得力也最忠誠的副將。有人問起當年的事,他也沒有一絲怨懟,甚至還總是感慨道“當年侯爺以萬金之軀領著我去跟那家人負荊請罪,他跟那位老丈說,我做錯了事,但大漢如今需要我這樣的將士,這條胳膊既是我對那女子的愧禮,也是我對自己的悔過。我老彭活了幾十年,天不服地不服,只服大將軍!誰要敢跟大將軍作對,我老彭第一個不答應!”
今日謝平川出去布防,軍營裡他最有話語權。
謝池南遠遠看到他,雙目都亮了,他揚聲喊人,“彭將軍!”
彭成輝巡邏的腳步一頓,夜裡光線昏暗,他眯眼定睛一看才瞧清是謝池南,原本嚴肅凶相的人頓時放聲一笑,“你小子大晚上怎麽過來了?”他大步朝人走去,看到他身後的女子,一愣,想到什麽,他立刻沉下臉,怒斥道:“你小子昏了頭了,帶女人來軍營,你是不是忘記我們軍營的規矩了?”
“快點把人帶走,人多了,我也護不住你!”
謝池南這會也顧不得和他解釋什麽,急道:“彭將軍,我爹出事了,你現在立馬召集人馬,我得去鳴沙山救我爹!”
“什麽?”
彭成輝一聽這話,雙目驀地睜大,再開口時,臉色已徹底沉了下來,他壓著嗓音問,“怎麽回事!”等謝池南簡略說了一遍,男人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他當即想讓人鳴鼓召集人馬,只是想到謝平川定下的軍紀又躊躇起來,他抿唇沉聲,“你爹以前說過,沒他的令牌,誰也不能隨意調遣營中將士。”
謝池南當然知道,在軍營,軍紀大過天,沒有主帥的令牌,即使是天子近臣過來也不能隨意調遣士兵,只因十年前就有人利用職務之便調遣士兵以至於鬧出天大的禍事。
可是——
真等他爹爹令牌過來就晚了!
他今日去鳴沙山,身邊只有秦大哥這名猛將,所帶將士也不過八百,呼延利那個瘋子卷土重來必定不可能錯失這樣的好機會,若是真等他爹察覺,再一來一回,那在鳴沙山的八百將士怎麽支撐的住?
謝池南心中著急,正想說話,手臂卻忽然被身邊的女子握住,他身形一頓側頭看了一眼,原本急躁的情緒在看到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時也在一瞬間被安撫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轉過頭,用盡可能平緩的語調和彭成輝說道:“我不知道呼延利是不是真的派人在鳴沙山埋伏我爹,可即使只有一成的可能,我也得去看一看!”
“彭叔叔。”
這是謝池南第一次在軍營這樣稱呼彭成輝,甚至帶了幾分祈求,高大魁梧的男人明顯被震住了,他看著面前的少年,聽他說,“你比我更不希望我爹出事不是嗎?”
“我……”
彭成輝正想開口,身後便又傳來一陣動靜。
“出了什麽事?”
更多的人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桑嶽也在其中。
彭成輝雖然是副將,但他知道桑嶽的本事,平日謝平川不在軍營的時候,他也都是跟他商量事,這會看到他,彭成輝就像是有了主心骨明顯松了口氣,“你來的正好。”他忙把此事和人說了一通。
桑嶽皺眉,沒有立刻說話。
而他身邊其余幾個將軍卻意見不一,有擔心謝平川的讚同立刻調兵去鳴沙山的,也有怕隨意調兵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