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連自己都覺得孟浪。
謝鏡辭的齒,在他後頸滯留了好一陣子。
那股霸道的氣息長驅直入,不由分說便將他的知覺全部攪亂,等裴渡緩過神來,謝鏡辭已經不動聲色地把唇齒退開。
他渾身無力,加之低垂著腦袋,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把頭靠在了謝小姐的肩頭上。
回想方才發生的一切,羞恥與慌亂險些將他吞沒,裴渡竭力想要抬頭起身,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分毫。
近在咫尺的謝鏡辭亦是緊張。
她畢竟是個母胎單身的姑娘,哪曾做過如此越界的舉動,尤其裴渡的這副模樣……實在叫人臉紅心跳。
哪怕他不發出任何聲響,僅僅站在他身旁,都能讓謝鏡辭沒由來地心跳加速。
裴渡的呼吸撓得她脖子有點癢。
他似乎在調整氣息,隔了好一會兒,才在一片寂靜裡悶聲開口:“謝小姐……對不起。”
謝鏡辭一怔。
按照當下的局面來看,主導一切的是她,霸王硬上弓的也是她,千錯萬錯,都怪不到裴渡身上。
她想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順口問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因為――”
他說著頓了須臾,似是覺得有些羞恥,聲量漸低,幾乎快變成微不可聞的氣音:“我不應該在夢裡……對你做這種事情。”
什麽呀。
謝鏡辭被他說得有點臉紅,直到這時才意識過來,裴渡並不知道兩人的夢境已然相融。
在他的認知裡,謝鏡辭不過是場虛幻縹緲的夢中幻景,而導致了眼前這一切的,盡是來源於他心底的潛意識。
謝鏡辭突然有種莫名的錯覺,仿佛她成了個欺騙小白花感情、到頭來還裝得賊無辜的驚天渣男。
好在她的良心還沒徹底黑透,眼見裴渡當真生了愧疚與自責,心口一軟,出言低聲安慰:“沒關系,這裡只是一場夢。無論發生什麽,她都不會知道。”
裴渡脫了力,仍是軟綿綿伏在她身上,聞言一默,遲疑地出聲:“……真的?”
謝鏡辭趕忙點頭:“真的!”
――所以她絕對是個徹徹底底的假象,真實的謝鏡辭從頭到尾都沒輕薄過他!
站在她跟前的裴渡似乎低低笑了一聲。
她還在為自己的小聰明點讚,後腰突然籠上一道熱氣。
少年人的雙手泛著暖意,極輕極柔地,一點點觸上她身體。
他的動作笨拙至極,有時碰到腰間軟肉,甚至會渾身僵硬,倉促地把手挪到另一處地方。
“讓我抱一抱。”
裴渡的嗓音全都融化在她頸窩裡:“……一會兒就好。”
謝鏡辭身子僵著,一動不動。
他被噩夢嚇了一跳,如今向她這個夢中唯一的正常人尋求安慰,應該算是合乎情理的舉動……吧?
“謝小姐。”
他的手指和尾音都在抖:“身上的傷很痛。”
謝鏡辭的臉再度很沒出息地開始發熱。
她心裡一團亂麻,嘴上不忘安慰:“回去給你擦藥。”
“……我總是一個人,他們都不要我。”
謝鏡辭隻想找床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隻蜷縮的蝦。
“好啦。”
她梗著脖子說:“我這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他們不要,我要你就是。”
這場夢實在太安靜了。
魔物的嚎哭與叫囂都不見蹤影,只剩下夕陽極盡曖昧的血紅,與源源不斷湧來的熱。
裴渡又從喉嚨裡溢出一聲笑音,埋在她頸間的腦袋稍稍用力,往前不甚熟練地一蹭。
謝鏡辭聽見他用耳語般的音量,喃喃對她說:“謝小姐最好了。”
第三十一章 (開始你的表演。)
謝鏡辭勉強穩住心神, 認真整理了一下這場夢裡的前因後果。
他們所在的地域正是鬼塚,按照裴渡身後堆積如山的屍體來看,他已經持續廝殺許久。
就像本應發生的既定劇情那樣。
謝鏡辭重傷昏迷、久久未醒, 當他被裴家掃地出門, 墜落深淵, 願意陪在裴渡身旁的, 自始至終都未曾有過哪怕一個人。
系統曾告訴她,倘若彼時她未現身, 在遭受那一男一女的圍擊與折辱後, 裴渡會於瀕死之際尋得一把斷刃,用殘破不堪的左手實現反殺。
受身份所限,他不得招搖過市,只能先行居於鬼塚,硬生生用血肉之軀, 在漫天遍野的魔物中搏出一條血路。
無法感知靈力,那就汲取鬼塚裡層出不窮的魔氣;有無數人對他心存殺意, 那就在他們動手之前, 先行拔劍。
他退無可退,只能在無止境的殺戮中尋得一線生機,後來魔氣入體、損傷心智,行事作風就更加隨心所欲, 最終甚至闖入修真界諸城,親手報了仇。
如果她沒來,在那時的鬼塚裡……裴渡就是這樣熬過一天又一天的吧。
所以他才會脫口而出“謝小姐最好了”。
在此之前,謝鏡辭從沒想過, 像裴渡這樣光風霽月、行若竹柏之人,竟會靜靜倚在某人肩頭, 壓著聲音……撒嬌。
在她的印象裡,他向來都立得筆直,肅肅如松下風。面上雖時常掛了笑,眼底卻始終充斥著凜然劍氣,學宮裡的姑娘們所言不虛,一朵遙遙不可攀的高嶺之花。
……原來高嶺之花也會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