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於半空的邪氣緩緩一旋,黑霧似是得了舒緩,殺意漸消。
也罷,獵物已經到手,只要即刻回到孤雲山,待得時機成熟,它等待了多年的夙願,便能如期成為現實。
到那時,即便謝疏與雲朝顏親自來對付它……大抵也是無可奈何,拿它毫無辦法。
“看來談判失敗,真可惜。”
邪氣啞聲笑笑,滿園的黑霧倏然聚攏,好似蝴蝶攏上雙翼,將它與孟小汀緊緊裹住:“我另有急事,就不陪你們過家家了……告辭。”
因此當莫霄陽跨入院落的時候,只聽見一息極其輕微的風聲。
空中花雨紛飛,黑霧飄渺如煙。
應當與裴渡對峙的邪氣,徹底不見了蹤跡。
*
謝鏡辭竭力睜開雙眼。
窗外透射而來的陽光有些刺眼,讓她下意識皺起眉頭。意識逐漸聚攏,當記憶碎片緩緩重疊,謝鏡辭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子,睡意盡散。
“謝小姐。”
耳邊響起裴渡的嗓音:“你身體可有不適?”
她聞聲抬頭,在臥房門邊,望見一道修長的暗白色影子。
裴渡憂心於她,卻也知曉踏入女子閨房不合禮數,於是久久站立在房間門口,靜候謝鏡辭醒來。
“哦哦哦!謝小姐醒了嗎!”
莫霄陽從另一側門邊探出腦袋,滿臉的劫後余生喜出望外:“太險了!萬幸你用靈力擋下了大部分邪氣,隻受到不大的影響,否則也會像城裡其他人那樣,怎麽都醒不過來。”
謝鏡辭後腦杓陣陣發痛,嘗試運作識海,確認此處並非夢境:“孟小汀呢?”
方才還因她蘇醒而活絡的氛圍,於頃刻之間安靜下來。
“那股邪氣瞬息消散,連帶孟小姐也消失無蹤。”
裴渡沉聲應她:“沒能攔下它,抱歉。”
此事無論如何都算不上他的過錯,謝鏡辭輕輕搖頭:“與你無關――那邪氣帶著一眾人來到雲京城,應該就是為了搜尋孟小汀的蹤跡,再把她帶回孤雲山。”
正如同帶走她娘親那樣。
“裴渡親耳聽到它說,有要事去辦,容不得耽擱。”
莫霄陽面上浮起憂色:“它要做的事情,會不會與孟小汀有關?”
謝鏡辭身邊的氣壓陡然一沉。
“我打算……即刻前往孤雲山。”
她說得毫不猶豫,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雖然不知道那裡究竟怎麽回事……但沒辦法等到明日了。”
謝疏和雲朝顏要明天才能回來,想必那團邪氣正是選中了這一段空隙,才敢特意進入謝府動手。
既然是“不容耽擱的要事”,必定迫在眉睫,倘若她晚上幾步,孟小汀不知道會遇上什麽事情。
她已經沒有耐心繼續靜候。
謝鏡辭沉聲:“那邪氣已至元嬰巔峰,此行恐有危險,你們不必同我一起。”
“謝小姐,你這話可就不對了。”
莫霄陽掏出圓鼓鼓的儲物袋,抬手朝她晃了晃:“我和裴渡在你昏睡的時候就商量好了,等你一醒,咱們立馬趕去孤雲山――武器啊地圖啊靈丹妙藥啊,我們倆早就準備齊了。”
他似是有些急,眉眼間盡是迫不及待的戰意:“走走走,咱們去把那團惡心的黑球錘爆!”
*
謝鏡辭算不得莽,在離開雲京之前,用傳訊符給爹娘寄去了一封信,告知二人一旦收到信件,就立即前往孤雲山。
大宴與世隔絕,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能收到。
在禦劍的間隙,莫霄陽嘴巴閑不下來,為謝鏡辭概括了自己與裴渡討論一番後,大致得出的結論。
“首先呢,既能控制夢境,又沒有真正的身體,以一團黑氣的形式存在於世,我們搜遍古籍,終於在《靜海浮雲錄》裡找到了個同它相差不大的玩意兒。”
莫霄陽道:“那團氣名為‘夢魘’,是種滅絕了很久的魔物,以人們無盡的噩夢、怨念與執念匯聚而成。傳說它極其罕見,已有兩三百年沒出現過,夢魘以夢境和靈力為食,體質越特殊的人,給它的增益越大。”
尤其是裴渡的天生劍骨,純粹靈力中融合了濃鬱劍氣,於它而言有如天靈地寶,大有裨益。
謝鏡辭不解:“那它為何會特意選中孟小汀?”
在她的印象裡,孟小汀並未身懷多麽特殊的體質,加之修為不高、靈力微薄,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夢魘的首選目標。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
莫霄陽撓頭:“關於夢魘的記載極為稀少,哪怕是《靜海浮雲錄》,也不過寥寥提了它幾句。在絕大多數提到它的古籍裡,都把夢魘當作一種被虛構的假物。”
所以當雲京城中數人陷入昏睡,所有人腦子裡浮起的第一個念頭,都是邪修作祟、術法入夢,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夢魘頭上去。
禦劍飛行的速度極快,不消多時,三人就已抵達孤雲山。
孤雲山位於群峰環繞之中,比起周圍高聳入雲的巍峨雄峰,這座被眾星捧月的低矮山巒顯得格外不起眼。
夢魘留下了那麽多修士作為信徒,必然有個地方為眾人提供住處。
據孟良澤所言,當年他來孤雲山開采原料,幾日下來,只見到匆匆逃出的江清意,並未撞上任何建在深山的建築,加之夢魘有意藏匿行蹤,安身的地方,毫無疑問在山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