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姐,”裴渡溫聲問她,語氣禮貌且疏離,“它應該如何解決?”
地上的圓球渾身一顫。
“……呵。”
眾所周知,無論是暴君還是霸總,古往今來只有稱呼在變,骨子裡的邪魅狂狷卻是總不會被消磨。如果要提名出場率最高的字,那一定是帶了疑問語氣的“嗯?”,和越不屑越有那味兒的“呵”。
謝鏡辭願把它們稱作最邪魅狂狷的字,詞典裡永遠屹立不倒的王。
“區區一個俘虜而已,莫非還需要我來親自動手?”
她語氣輕蔑,說話時揚了下巴:“敢和我作對,之前那樣威風,到頭來還不是得乖乖趴在腳下。”
這句話聽起來,其實算不上特別奇怪。
――可前提條件是,她說這番話時面對的,不能是一團軟綿綿哭唧唧的史萊姆球啊!
去他的邪魅狂狷,謝鏡辭心裡只能浮現起四個字。
作威作福。
這事兒要是再多來幾次,她在裴渡心裡的形象就徹底完了。
謝鏡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注意力掠過識海中的面板,不由微微一愣。
等等。
恐懼值……上漲了?
謝鏡辭驚了。
就因為她這麽一句能讓人頭皮發麻的話,恐懼值就瞬間又上漲了一個點?
謝鏡辭一邊暗自驚詫,一邊大腦空白地繼續念台詞:“至於那條蟒,憑它也敢和我鬥?解決它我手到擒來,至於你――”
這下居然又多了三個點。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雪魄之所以如此恐懼他們,和裴渡斬殺巨蟒,有很大一部分關系。
巨蟒比它強大數倍,而裴渡能毫不費力將其斬於劍下,那他帶來的威脅,自然也就比巨蟒更高。
這叫對比的力量。
這個幻境裡的妖魔鬼怪之間,也存在著彼此掠奪廝殺的食物鏈,如果能好好利用的話――
“喂。”
謝鏡辭拿手戳一戳幽藍色的圓球:“你會不會說話?”
沒有反應,只是一個勁瑟瑟發抖。
看來它要麽膽小到無法交流,要麽是當真不會講話,很難進行溝通。謝鏡辭有些失望,思忖著站起身,望一眼身旁裴渡:“走吧。”
“……不用殺它?”
“不用。”
她的視線飛快掠過仍在發抖的圓球,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它為我提供了一個有趣的思路……就當是報答的謝禮吧。”
裴渡的目光很安靜:“思路?”
“你想啊,如果只是瞬間斬殺,它們的恐懼就相當於一次性消耗品――一次性的意思就是,用完一遍,就沒辦法利用第二次了。”
謝鏡辭腳步輕快,一面往前走,一面對他道:“這樣多虧啊,壓根就不劃算。每個魔物都相當於一棵樹,如果想收集更多的果子,我們不能把樹直接砍掉,而是需要等它慢慢長。”
她說著一頓,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巨蟒屍體:“必要的時候,需要施加肥料,作為促使它生長的養料。”
裴渡了然:“謝小姐是想救下那些被追捕的小怪?”
“……你也許會覺得,我的思路有點奇怪。”
謝鏡辭摸摸鼻尖:“像這樣單獨救援,雖然的確能收獲一定量數值,但只有一個對象,還是太少了。”
一個太少。
他心有所感,念及謝小姐方才試圖與雪魄溝通的舉動,眼底墨色漸深。
“在幻境裡,一定有不少小妖群居而生。”
她繼續說:“一隻妖能提供的恐懼固然很少,但如果我們能解決它們的天敵,不是以救世主,而是以全新統治者的身份,凌駕於整個族群――這樣一來,豈不就擁有了源源不斷的恐懼來源?”
暴君啊。
面對無法反抗、卻又令人心甘情願臣服的威壓,以敬畏、崇拜、恐懼等諸多情緒為基石――
誰能不畏懼暴君。
恐懼源源不斷,每時每刻都比前一秒更為濃鬱,這可比直接殺掉整個族群有用得多。
她說得盡興,已經在心裡默默打起草稿,行到一半,忽然在遠處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也恰在同一時間,系統給出了全新台詞。
謝鏡辭看清那行字,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嗎?]
系統很無辜:[你難道不覺得,這句話非常符合當前的語境?]
謝鏡辭:……
他們如今到了半山腰,比起之前所在的山巔,風聲已經不再那麽急。
但謝鏡辭還是感到了透骨的涼意。
“謝小姐!”
莫霄陽居然也被傳送到了雪山裡,正坐在一處怪石嶙峋的避風地,陡一見到他們二人,很是激動地抬手揮了揮:“這裡好冷啊!你們要不要也來這裡休息一下?”
四周安靜了短短一瞬。
“呵,男人。”
望著莫霄陽的臉,她終是向生活妥協,忍住五官變形的衝動,勾唇冷嗤一聲:“你在玩火。”
正在燒火取暖、往火堆裡添柴的莫霄陽:……?
“這就叫玩火啦?”
她本以為莫霄陽會呆立當場,沒想到唇紅齒白的少年竟是咧嘴一笑:“謝小姐怎麽知道我最愛玩火!燒火不算什麽的,我還會跳火圈、舞火龍、喝一口酒後噴火――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