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
少年指指身後的靈台:“下一個。”
沈雀呆呆看向靈台前的圓鏡。
幻境位於山水之間,身量纖細的姑娘立在山巔中央,手裡握著把通體沉黑的直刀。刀光森寒,勾勒出長蛇般蜿蜒的黑氣。
謝鏡辭無法感知他們的視線,此時卻抬頭一望,伸手朝眾人所在的方向招了招。
*
謝鏡辭有些失望。
她本以為入了玄武境,實力能恢復得與往日無異,沒想到只能堪堪摸到金丹的門檻——
穿梭於各個小世界,對神識是種不小的損耗。更何況她剛剛回到這具身體,神識分散,還沒完全融入,若是能多打上幾場,說不定能促進融合。
若是裴渡的話,說不定……
她想到一半,跟前一道靈力晃過。
來人同樣是武館裡的弟子,謝鏡辭隱約有幾分印象,淡聲笑道:“還望道友多加指教。”
少年點頭,簡短自我介紹,掩飾不住眼裡的好奇。
之前上台的岑師弟心性急躁,修為算不得強,但無論如何,也絕對稱不上“弱”。
看他落敗後失魂落魄的模樣,應該並非是為討美人歡心,故意認輸。
之所以會被一舉擊敗,定是太過輕敵,被出其不意鑽了空子。
他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修士之間的對決無需客套,一觸即發。
少年已到築基六重,拔劍出鞘之際,映出一片刺目冷光。
“你怎會一擊落敗?”
周慎笑著端詳自家弟子:“莫非是大意輕敵?”
“她的刀法前所未見、詭譎非常。我雖存了輕敵之心,但……的確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周圍已經有人慢慢聚攏來,討論聲漸大。
“你們覺得這局誰能贏?”
“我覺得吧,她之所以能一擊打敗岑小哥,很大程度是因為打了個出其不意。那刀法來得又狠又快,若能避開,勝算會大上許多。”
“話不能這樣說,我那時連她的身法都沒看清,避開哪有那麽容易?”
幻境外吵吵嚷嚷,玄武境裡卻是一片寂靜。
謝鏡辭在壓著修為打。
她不愛出風頭,更何況身體的真實水平並未抵達金丹,倘若在玄武境逞一時風頭,只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少年人的劍法浩氣凜然,與之前圓鏡裡的莫霄陽如出一轍,兩人應當是同出一脈。
與之相比,她的刀法倒真有幾分“魔教妖女”的意味了。
這把直刀名喚“鬼哭”,乃是曾經弑人無數的邪刀,謝家經過一番鍛造鎮壓,好不容易壓下刀身裡蠢蠢欲動的煞氣,才終於能為人所用。
鬼哭破風而起,與長劍硬生生撞上,“鋥”地發出一道轟鳴。二人皆被浩蕩靈力震開,同時後退一步。
謝鏡辭虎口被震得發麻,調整氣息,看不遠處的少年暗暗蹙眉,再度揚劍。
他動作迅捷、毫不花哨,每一次揮劍都蘊藏了石破天驚之勢,長劍起落之際,山間霧氣隨之凝結,圍繞在他身側。
劍氣來如疾風驟雨,謝鏡辭握緊鬼哭側身避開,與此同時長刀斜挑,再度與劍尖撞上。
這次二人都沒退開。
刀光肅殺,迅捷如疾電。日影與長刀的虛影交織錯雜,於紛亂白光中,藏匿著見血封喉的殺機。
平地起風,刀劍狂嘯。
謝鏡辭的身法形如鬼魅,難以被常人視線捕捉,少年已有了不及之勢。她並未下死手,比起生死決鬥,更像在進行一場熱身。
在鬼塚遇上那兩名匪盜時,她雖然也與之進行過一番纏鬥,但他們畢竟修為低下,打得毫不盡興。
直到此刻,謝鏡辭才終於觸及到了某些久違的、即將被遺忘的感受。
那是因拔刀而生的殺意。
酣暢淋漓、一發不可收拾,如同墜落而下的星火,自她體內的每一條脈絡燃燒生長,激起一片戰栗。
山巔雲蒸霞蔚,長裙飛蕩,牽引出蕩漾回旋的氣流。
在長劍即將刺入她小腹的刹那,手握長刀的女修略作折轉,隨即刀身一挑。
圓鏡外的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沒有任何預兆,借著這股順勢而起的巧勁,少年手中的長劍……
竟被筆直挑飛出老遠。
“我的老天。”
有人喃喃出聲:“方才他們倆的招式,你們有誰看清了嗎?”
“這哪能看清……不過劍被挑飛,應該就是輸、輸了吧?”
“所以,那姑娘贏了?”
“廢話啊!肯定贏了啊!她是從哪兒蹦出來的,這刀法有意思啊!”
沈雀看得有點懵。
有小弟子嘴角一抽,指著圓鏡小聲問她:“築基初期的修為?”
館主周慎若有所思:“不是什麽厲害角色?”
被一招秒掉的岑小哥滿臉懷疑人生:“憐香惜玉???”
這女人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
謝鏡辭還得回洞穴看望裴渡的情況,打了兩場就匆匆退下。
她進入玄武境的時候,周遭空無一人,很是冷清,等睜眼出來,居然見到一堆攢動的人頭。
她差點以為系統崩潰,自己又莫名其妙穿了越,下一瞬就聽見身旁少年故作鎮定的嗓音:“師父。”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