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曉得他家那傻瓜蛋什麽時候才能開竅。
他正一本正經打量跟前少年的模樣,卻聽裴渡緩慢開口:“真的嗎?”
“你怎麽這就覺得不好意思了?”
謝疏看出少年的局促之意,笑著拍拍他肩頭:“這種事沒什麽大不了的,很常見嘛,你沒必要害羞。”
他說著一頓,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懂了!小渡,你是不是擔心被辭辭看到,所以才這麽緊張?沒關系,速戰速決就好。”
一片花瓣而已嘛,其實並不會影響他的男子氣概。
結果裴渡還是愣愣的模樣。
謝疏覺得有點納悶。
所幸,裴渡很快就有了動作。
然而身長玉立的少年並未抬手拂去花瓣,而是露出了些微羞赧的神色,仿佛下定某種決心般,向前朝他靠近一步。
謝疏沒看懂他的用意,連指著自己額頭的手指都忘了放下,專心把視線挪到裴渡身上。
他看見裴渡飛快靠近。
然後仰起頭。
謝疏:草。他好像懂了。
他聲稱“道謝一類的話就不用說了”,這孩子可能錯誤理解為,要用行動來表達感激。
而他用手指著自己額頭,還把臉往前探了一些,本意是想提醒裴渡,讓他摸一摸臉上同樣的位置。
結果這孩子……
誤以為他是要親一親那裡啊!!!
難怪裴渡會一直猶猶豫豫,結果他還說什麽“怎麽就覺得不好意思了”“這種事沒什麽大不了”“速戰速決,不要讓鏡辭看到”――
救命啊!!!他一直笑稱家裡的丫頭是個傻瓜蛋,結果這、這絕對是個傻瓜蛋超級加倍版吧!!!
有那麽一刹那,整個世界的風都停了。
在裴渡即將靠過來的前一刻,謝疏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兩人同時停下動作,恍然回頭。
梅林中花瓣飄落如雨,冬日森寒的霧氣勾勒出片片如夢瑩白,而在花雨之下,並肩站著三個熟悉的身影。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莫霄陽目瞪口呆,眼睛和嘴巴都成了橢圓形。
謝鏡辭連聲線都在顫抖:“爹――?!”
雲朝顏面無表情,用審判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倆瞧。
當她開始無比緩慢地搖頭時,謝疏亦是以同樣的頻率做出相同的動作,一邊搖頭,一邊從大張著的嘴裡溢出無聲呐喊:“不――”
“我是清白的!”
謝疏拚死掙扎,立馬退開好幾步:“我只是想告訴小渡,他額頭上粘了片梅花花瓣!我們是無辜的,無辜的!”
這番話讓他登上天堂,卻叫另一個人瞬間下了地獄。
額頭上,梅花花瓣。
裴渡如遭雷擊,勉強壓下自心底湧起的悚然,抬起的手微微顫抖,輕輕觸上自己額頭。
隻短短頃刻之間。
那股洶湧猛烈的火再度從他腦海中爆開,以燎原之勢,迅速籠罩全身。
指尖觸及之處,果然有片薄薄軟軟的小東西,帶著雪花殘留的冰涼。
啊。
他死了。
“小渡啊,沒事吧?這事是我的錯,怪我沒說清,而且你這不是,還沒碰上嗎。”
謝疏有點擔心他:“如果你還好……要不笑一個?”
他不好。
裴渡喪失所有表情,徹底變成一根不想動也不想說話的燒火棍子,此生不會再有喜悲,隻想一個人默默發熱發燙。
也正是在這時,袖口忽然被人輕輕一拉。
“不就是會錯了意嗎?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這人的臉簡直成了朵火燒雲,謝鏡辭實在看不下去,拽著他衣袖轉身就走:“走走走,回房睡覺。”
她佯裝得一派正經,動作亦是流暢瀟灑,等走出其他人的視線,立馬冷不防地噗嗤笑出聲:“怎麽會這樣,你腦子裡成天都在想什麽東西?看你這麽緊張,第一次啊?”
裴渡應得很悶:“我沒有碰到前輩。”
“好好好。”
謝鏡辭笑得更歡:“裴小少爺冰清玉潔,以後你的道侶,可有福氣――”
謝鏡辭說到一半就卡住。
她想起自己是裴渡貨真價實的未婚妻。
而且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裴渡正垂著眼,定定望著她。
即便在雪夜,他的目光也還是有些燙。
謝鏡辭想,她腦子一定是短路了。
否則她絕對、絕對不會別開視線,輕咳一聲:“……我福氣一直挺不錯的。”
可惡。
第二十一章 (暖手寶。)
之後幾日, 謝鏡辭的大半時間都用在了恢復上。
她舊疾未愈,又在鬼域裡受了新傷,謝家夫妻溺愛女兒出了名, 給她尋來了一大堆不管有用沒用總之都很貴的藥材。
其余空閑的時候, 便是領著裴渡和莫霄陽一起在雲京城裡四處亂逛。
他們兩個都不是雲京人, 尤其莫霄陽, 乍一見到都城繁盛之景,激動到一邊跳一邊走路, 能去僵屍片裡客串。
時間轉眼而過, 很快就到了問道會開始的當天。
問道會不似傳統法會,需要禦劍或乘坐飛舟四處亂飛,只需以神識進入玄武境,便能與大陸各地的修士相連。
有點類似於某些小世界裡所謂的“互聯網”,都是千裡一線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