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看得津津有味:[你快看,他臉紅了耶!]
謝鏡辭就呵呵。
莫名其妙來這麽一出,裴渡向來清心寡欲,肯定覺得她是個神經病。
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現在她立在這裡,就是一尊修真界亙久不倒的自由死神像。
系統頓了半晌,笑音裡是毫不掩飾的戲謔:[小少爺不經撩,你怎麽也害羞臉紅了?這妖女當得不稱職啊。]
謝鏡辭咬牙,忍下耳根莫名其妙的燙,一字一頓應它:“閉嘴。”
什麽害羞臉紅。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因為裴渡害羞臉紅!
第二章
謝鏡辭覺得很煩。
她當了這麽多年的混世魔王,在裴渡看來,自己這位未婚妻哪怕稱不上什麽“重要的一生之敵”,也應該夠格成為他旗鼓相當的對手。
她自認厚臉皮,不會輕易感到尷尬,可眼下的這動作這氣氛——
實在太尷尬了。
穿梭於不同世界之間,謝鏡辭之所以能面不改色念出所有稀奇古怪的台詞,全因那些角色不是她本人。
然而現在不同。
她置身於自己原原本本的身體裡,跟前還是被她視作死對頭、勉勉強強掛了個名頭的所謂“未婚夫”。
她煩悶不堪,隻想拔刀砍人,停在喉結上的指尖沒有動作,甚至無意識地向下一壓。
裴渡倉促垂眸,遮掩眼底愈發深沉的暗色。
這是個曖昧至極的動作,謝鏡辭手指停在那裡,他一旦稍微低頭,下巴就能觸碰到她的指背。
於是他只能被迫昂起腦袋,將所有情緒都展露在她眼前,無處可藏。
謝小姐此番前來……似乎不是為了退婚。
裴渡知道她不喜歡他。
謝鏡辭身邊從來都圍繞著太多太多人,盡是縱情恣意的少年英才,如同燃燒著的火,永遠有無窮無盡的活力與笑。
同他們相比,他的性格木訥許多,待人接物皆是溫順隨和,不留一絲一毫紕漏,被不少人背地裡稱作木頭。
他深知自己在裴家的身份,從無名無姓的孤兒到裴家小少爺,數年間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哪能留下一絲一毫紕漏。
然而事到如今,他還是被趕出了裴家。
偷來的終究要還回去,直到墜下山崖的刹那,裴渡才終於明白:他不過是個用來懷念已故大少爺的物件,活了這麽多年,一步步往上爬,一點點靠近她,結果但頭來,仍然像個不值一提、沒人關心的笑話。
深夜的鬼塚四處風聲嗚咽,遠處傳來惡狼嚎叫,裹挾了團團簇簇的血氣,預示著潛藏在黑暗裡的危機。
鬼門將開,不少宗門與家族匯聚此地,欲要前往鬼域尋獲機緣。
謝小姐重傷初愈,定是在家族陪同下來到這裡,無意間撞上他遭人羞辱的場面,順手解圍。
偏偏被她見到那樣不堪的一幕。
裴渡咽下喉間腥甜,用力後退一些,避開她的觸碰與視線:“謝小姐,鬼塚危機四伏,不宜久留。你若無事,不如自行離去,與同行之人匯合。”
這是真心話。
他修為盡失,謝小姐應該隻恢復了一半不到,倘若遇上實力強勁的魔物精怪,裴渡不但自身難保,還會拖累她。
“自行離去?我要是走了,把你留在這裡喂狼?”
謝鏡辭笑了:“再說,我獨自來到這裡,哪有什麽同行之人。”
謝家怎會讓她單獨前來。
裴渡訝然抬頭,與她四目相對。
一個絕不可能成真的念頭緩緩浮現,他短暫想起了它,在心裡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然而在黯淡月光裡,謝鏡辭卻朝他彎了彎眼睛。
她的笑聲慢慢悠悠,噙了顯而易見的傲,裴渡聽見她說:“我是專程來尋你的。”
僅僅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足夠讓他控制不住地心臟狂跳。
他們二人雖然訂了婚,卻是出於父母之命,以及他隱而不表的一廂情願。兩人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面,都是在學宮裡的比武台上。
謝小姐並不喜歡他,每回相見都冷著臉,不曾對他笑過,裴渡亦是恪守禮法,不去逾矩侵擾。
她怎會……專程來尋他?
“之前那句‘郎君’,不過是玩笑話。”
謝鏡辭收刀入鞘,刀光劃過夜色,發出一道清澈嗡鳴。
比起此前的旖旎,如今的模樣才更像她,柳眉稍挑、唇角微揚,細長眼眸裡蘊了銳光,好似利刃緩緩出鞘:“他們都說你墮身成魔、與魔族勾結作惡,我卻是不信的。裴家那群人害你至此,你難道不想復仇?”
終於說出來了。
在她昏迷不醒的既定劇情裡,裴渡將被奪走曾經擁有的一切——名譽、尊嚴、完好的身體,甚至陪伴他多年的名劍湛淵。
歸根結底,他只是個養來玩玩的替身,從未被真正接納,等玩膩了,就是棄之如敝履的時候。
可如今的情況截然不同。
偌大世界裡,哪怕隻存在唯一一個不起眼的變數,也能把結局攪得天翻地覆。更何況身為不遜於裴渡的少年天才,她這個變數,無論如何都稱不上“不起眼”。
“我能幫你。”
她的聲線有如蠱惑:“你想不想要?”
裴渡定定看著她。
謝小姐還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