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你臉皮真是值得讚歎的厚。]
謝鏡辭:呵呵。
她逾矩在先,的確應該想想怎樣哄他。
但是哄人好難哦,頭疼。
與此同時,臥房之內,裴渡猛地一個翻身。
今日他修脈成功,修為雖然微不足道,但終有一日,能再度站在與謝小姐比肩的地方。
他為這個目標苦修數年,如今不過是再來一回。
他知道自己足夠強。
天生劍骨、少時結丹,論及劍術,學宮千百弟子無出其右,即便落魄至此,也身懷劍修傲骨。
裴渡原本是將自己全然裹在被子裡,但棉被厚重不堪,籠罩之下的空間逼仄悶熱,熱氣一股腦地湧上來,令他的身體愈發滾燙。
於是他隻得從被褥中探出頭,呼吸久違的隆冬寒氣,試圖讓冷意淌遍全身。
方才和謝小姐咫尺之距的時候……他差點就要緊張到窒息。
結果她還用手指觸上來,對他輕輕地笑。
謝小姐的目光始終清明澄亮,不帶絲毫褻玩與曖昧,定是真心實意在關照他。可他卻情不自禁想起風花雪月,實在是——
凌亂柔軟的黑發四散在枕邊,觸碰到側臉與脖頸時,帶來微弱的癢。
這裡只剩下他一人,裴渡卻情不自禁地做賊心虛,把右臉埋進枕頭,抿起薄唇。
很乾,皸裂了道道細痕,當舌尖落在上面,只有淡淡的鐵鏽味道。
謝小姐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觸感,可她並沒有立刻把手松開。
指尖輾轉時的溫度仿佛仍未離去,裴渡暗罵自己無藥可救,心跳卻逐漸鮮活,如同被一隻大手攥住,砰砰地震動。
他還抓了她的手。
他頭一回碰到她的手,比想象中小得多,那時他腦袋裡盡是空白,而謝鏡辭並沒有躲開。
裴渡又翻了個身,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倘若謝小姐能對他多笑笑,那就好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他也很開心。
如同從天而降的無數星星,倏地落進他眼底,簡直是……值得被讚歎的令人心動,讓他前所未有地想要私藏。
第十二章
裴渡一夜未眠,在床上嘗試進行靈氣吐納。
他的內傷尚未恢復,絕大多數經脈亦是破損不堪,當第一縷靈力緩緩淌入經絡,渾身血脈恍如緊密相連、密密麻麻的蛛網,牽引出席卷整具身體的劇痛。
對於疼痛,裴渡一向擁有很強的忍耐力。
到了後半夜,疼痛其實一直沒散,好在他漸漸習慣,能把強烈的不適感沉沉往下壓。
再一睜眼,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房外響起咚咚敲門聲。
他猜出來人的身份,溫聲應了句“嗯”,抬眼望去,果然見到一張明豔的臉。
謝鏡辭的心情有些複雜。
“複雜”的原因很多樣,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是今早冥想結束後,系統抽風般的一道提示音。
好消息是,那個不停撩來撩去的魔教妖女人設終於被換掉了。
壞消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頂替這玩意兒上崗的,是通體散發著清新香氣的陳年綠茶。
謝鏡辭當時是瀕臨崩潰的。
魔教妖女雖然放浪了點,但好歹是個很有氣場的大姐姐形象,能稱得上一個“媚”字,還算符合她本人的性格。
——但綠茶就完全是另一種風格了好嗎!
俗話說得好,綠茶有三寶,撒嬌哭唧唧,都是我的錯,哥哥你真好。
這種行為模式已經足夠令人窒息,更絕的是,這個人設在胡亂撩人方面絲毫不比魔教妖女差,當真可謂茶香四溢,被茶味衝到的人,連起來可繞地球兩圈。
雖然之前遇見裴家人,謝鏡辭為了維護裴渡的面子,當眾叫過他一聲“裴渡哥哥”,但他們倆都明白那只是逢場作戲,之後在相處中,也都對那件事避而不提。
萬一什麽時候人設猛地一崩,她二人獨處時綠茶附體,嬌嬌柔柔叫他“哥哥”——
謝鏡辭能當場從窗戶跳下去。
所以今早來找裴渡,她下了很大的決心。
從窗戶跳下去又怎麽樣,該哄的人還是得哄。
“今日江屠會來蕪城,聽說遊街很快開始。”
裴渡似乎剛睜眼,還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她指一指窗外:“你想去看看嗎?”
裴渡本欲回“想”,卻猝不及防瞥見謝鏡辭看著他,露出一抹轉瞬即逝、被極力克制的笑。
笑意被察覺,她偏過腦袋輕咳一聲。
謝小姐對他,遠遠還沒到“一見就笑”的地步,裴渡很有自知之明,呆了好一陣,才後知後覺抬起右手,摸上自己頭頂。
頭髮全炸了,像個被打劫過的雞窩。
他昨夜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後來起身打坐,是沒來得及整理儀容的。
裴渡:……
他是傻子。他想死。他只希望謝小姐不要再看,也不要再笑他。
謝鏡辭抿唇藏起笑意,用余光不動聲色地看他。
在學宮裡,如果她是刺頭的代名詞,裴小少爺就是矜持自製的化身,數年如一日地一絲不苟,每回見到他,都是一派霽月清風。
他一定明白了惹她發笑的原因,表現出罕見的窘迫與怔忪,還用手摸了把頭髮。
裴渡的發絲盡是沉鬱漆黑,柔柔伏在頭上,看上去手感十分不錯,如今軟綿綿地張牙舞爪,映在那張沒什麽血色的臉上,如同覆在白玉旁的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