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們大驚失色,個個都在捧著臉模仿名畫《呐喊》,抽氣聲此起彼伏。
莫霄陽面無血色,仿佛被生活榨幹了最後幾滴血肉,嘴唇張張合合,吐出幾個無聲的大字,謝鏡辭努力辨認,才認出他在撕心裂肺地尖嘯:“不,不,不——!”
被擊飛的溫妙柔本人則是滿臉茫然,保持著右手前伸的姿勢騰空躍起,最終啪地落在書房角落。
莫霄陽與小童們都呆若木雞,唯有謝鏡辭一馬當先衝到她身邊,還沒開口,就被溫妙柔往手裡塞了個溫溫熱熱的物件。
對了,這是她身上最新得到的東西,按照規矩,是要交給贏家的。
身上的物件,無非是衣物或珠寶首飾,無論如何,應該都不至於太讓人難堪。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謝鏡辭暗暗松了口氣,低頭的瞬間,望見一抹刺眼鮮紅。
溫熱,柔軟,通紅。
謝鏡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角有淚劃過。
假如她曾經做了錯事,應該由法律來懲罰,而不是讓她經歷這種事情。
溫妙柔身上最新得來的東西……為什麽會是這人的肚兜!!!
沒救了,毀滅吧,謝鏡辭心如死灰。
按照這個趨勢,別說被丟去埋骨地喂魔獸,她覺得溫妙柔隨時可能一氣之下,當場把她做成一個肚兜。
“妙柔姐,你沒事吧!”
小童們噠噠噠飛奔而來,謝鏡辭面無表情地藏好手中布料,看他們將溫妙柔小心扶起。
“沒事。”
溫妙柔體型高挑,在孩子群裡顯得格外突出。她被摔得有點懵,沉默一陣,不耐煩地瞪一眼謝鏡辭:“不比了不比了,真煩人——你想打聽誰的消息?別浪費時間。”
嗯?
她難道不應該暴跳如雷靈力暴漲,讓這兩個不速之客和曾經贏過她的人一樣,永遠安靜地閉上嘴嗎?
謝鏡辭試探性開口:“十五年前失蹤的付潮生。”
紅裙女修的神色顯而易見僵住。
她自始至終都有些吊兒郎當,像團橫衝直撞的火,即便接連落敗,目光也從沒暗過。
然而陡一聽見這個名字,溫妙柔眼底卻忽然失了亮色,聲音亦是低沉許多,顯出幾分警惕的殺意:“付潮生?你問他做什麽?”
“她她她,她不會殺我們兩個滅口吧?”
另一邊的莫霄陽提心吊膽,低聲詢問身側的小童:“你們殺人用暗器還是毒藥?我們還能有機會嗎?還有,以溫妙柔這水平,到底是怎麽做到百戰百勝的?”
小童皺著眉頭瞟他幾眼,似是被問得不耐煩,飛快接話:“待會兒跟我去拿錢。等你們出去,就說在對賭中輸給了妙柔姐。”
莫霄陽:“啥?”
“我們這樓裡的開銷,一半用在打探情報,還有另外一半,都用作了給客人們的封口費。”
小童長歎一聲,看他像在看傻子:“不然你以為,蕪城裡怎會從沒有誰贏得了她?”
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錢在替她負重前行。
——結果溫妙柔這女人,她壓根就沒贏過啊!
第十一章
付潮生,鬼域龍城人,無師無派,自創流霜刀法,後遇劍客周慎,闖幽谷,斷長河,遊遍鬼域盡斬妖邪,不知其所終。
話本子難免對故事添油加醋,謝鏡辭看完《鬼域生死鬥》,隻大概了解到一些關於付潮生的人生軌跡。
她少年心性,對這種行俠仗義的情節最是難以抗拒,當年看得撓心撓肺,因為那個潦潦草草一筆帶過的開放性結局頹廢了好幾天。
——結果此時此刻當真來到鬼域,親眼見到兩個主人公的結局,反而讓她心裡更不是滋味。
付潮生在十五前便全無蹤跡,還背負了懦夫的惡名;周慎雖然健在,但似乎俠氣全無,成了個沒什麽作為的武館老板。
這不是她期待的故事。
所謂“從此幸福安康生活下去”的結局背後,只有滿地雜亂的雞毛。如今蕪城裡發生的一切,都和俠義豪情與仗劍天涯沾不上邊。
“我想知道,”謝鏡辭斟酌一番言語,沉聲道,“當初付潮生與周慎離開斜陽谷,之後發生了什麽。”
斜陽谷,正是《鬼域生死鬥》結尾處戛然而止的地方。
溫妙柔斜倚在一根木柱上,神色淡淡地打量她,答非所問:“你和他什麽關系?”
莫霄陽曾叮囑過,付潮生在蕪城裡的名聲算不得好,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盡量不要在外人面前對他表現得太過崇拜。
謝鏡辭略微一頓:“我曾聽說過關於他的事跡,有些感興趣。”
溫妙柔眉間隱有鬱色,似是不耐煩:“那你應該知道,他背棄承諾、出賣同仁的事囉?”
“我知——”
最後的字句沒來得及出口,謝鏡辭恍然愣住。
“背棄承諾”她的確聽說過,但之後那四個字又是指哪件事情?
一提到付潮生,溫妙柔的神態就顯而易見地不對勁,語氣陰沉了三個度不止。
謝鏡辭猜出這兩人之間曾有過瓜葛,小心試探:“出賣同仁?”
“蕪城中人沒那麽小心眼。你以為單純的背信棄義,就能讓他們記恨付潮生這麽多年?”
溫妙柔見她雙目茫然,冷笑一聲:“他們最為怨恨的,是付潮生將機密泄露給江屠,當作離開鬼域的籌碼,害得不少人無辜殞命、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