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摸摸下巴:“是中毒嗎?”
“不像。”
眉目舒朗的醫者淺笑搖頭:“我此次來謝府之前,曾拜訪過一名昏睡者,在他全身上下並未發覺毒素的痕跡……依我看來,應該是識海裡出了貓膩。”
他說著一頓,眉間微蹙,露出稍顯苦惱的神色:“只可惜在下學識淺陋,這樣的情況聞所未聞,看不出那究竟是何秘術。”
秘術。
既是術法,就必定有人在幕後操縱。
謝鏡辭想不通。
讓他人陷入被噩夢纏身的沉眠,除了復仇,似乎想不出還能出於什麽別的理由。但倘若真是為了報復,受害者們理應有過某種交集,又怎會從未彼此接觸過?
“謝小姐不必擔心。”
藺缺頷首笑笑:“出事的人大多修為低下,想必幕後凶手實力並不太強。以你與莫小道友的修為,很難被人侵入識海,因而不可能發生意外――無論如何,凶手都不會找到你們頭上來。”
最後那句話雖是寬慰,但謝鏡辭總有種錯覺,仿佛他說的每個字都成了一把必死flag,跟不要錢一樣往她身上插。
……不過細細一想,無論幕後之人是為復仇還是尋釁滋事,這件事的確與她關系不大,無論如何,都是八竿子打不著。
裴渡的修為得以恢復,接下來需要被放在頭一位的,是孟小汀。
日光簌簌從窗外傾灑而下,滿堂光華之間,謝鏡辭的眸底卻是晦暗如淵,不動聲色地指尖一動。
她沒有忘記系統曾說過,孟小汀會在一月之內死去。
算上她在鬼域和問道會的這段時日,距離一個月的期限……已經沒剩下多久了。
*
雲京之遊被推遲一日,莫霄陽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大清早便精神百倍起了床,滿心歡喜地候在庭院間。
謝鏡辭如約來到約定地點時,正撞上他向著裴渡噓寒問暖,儼然一個為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
“裴公子身體可有不適?近日越來越冷,你記得多穿衣多加被,補脈是大事,千萬別引來什麽後遺症――你還疼不疼?能自己走路嗎?要不要我來扶?”
這人話匣子一打開,就徹徹底底怎麽也收不住,裴渡居然沒表現出任何不耐煩,而是溫聲應答:“多謝莫道友。藺前輩技藝高超,我已――”
他話沒說完,許是聽見謝鏡辭的腳步,微抬了眸與她四目相對。
裴渡移開視線:“謝小姐。”
“我已與小汀約定好,她會在城中的琳琅坊等著我們。”
謝鏡辭並未在意他的微小動作,仰起下巴笑笑:“走吧,我帶你們去逛雲京。”
莫霄陽:“好耶!”
白日的雲京城不似夜裡燈光旖旎、華燈處處,被朗朗朝陽一照,延伸出蛛網般蜿蜒細密的街巷。
長街兩側遍布酒館茶樓、商鋪作坊,或是白牆黑瓦,或是木閣高聳,飛翹的簷角好似一隻隻展翅欲飛的鳥,被微風裡的商鋪招旗輕輕一遮,又很快探出腦袋。
放眼望去行人不絕,叫賣聲串連成錯綜長線,從街頭穿梭到巷尾,沒有間斷的時候。
這可比地處偏僻的蕪城熱鬧數倍,莫霄陽眼裡的光一直沒停過。
謝鏡辭放心不下孟小汀,自昨夜便開始思索能致使她身死的所有可能性,奈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以孟小汀的身份與脾性,能引來何種殺身之禍。
現如今的雲京城一派祥和,如果不是天降意外,莫非她的死……會與那幾起離奇昏睡的懸案有關?
系統曾斬釘截鐵地告知過,絕不能告訴其他人有關系統與穿越的事宜,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緊緊看著孟小汀。
謝鏡辭的思緒被打斷於此。
臨近約定見面的琳琅坊,還沒見到孟小汀的影子,便有一道似曾相識的嗓音傳進耳朵:“孟小姐來這琳琅坊,就你儲物袋裡的那點靈石,能買得起嗎?”
令人厭惡的、高高在上的語氣。
謝鏡辭眉頭一擰,從細思中抽身而出,甫一抬眼,望見幾道並肩而立的背影。
雲京世家雲集,雖然大家族大多講究清心潛修,但一鍋粥裡總有那麽幾粒壞米,尤其是這種稻谷頗豐的沃土之地,多的是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公子哥和大小姐。
“今日怎麽只有你一個人,謝鏡辭呢?”
那群人背對於她,不知道謝鏡辭已然立於琳琅坊之外;孟小汀個子不高,被幾人猛地圍住,也見不到她的影子。
幾人一唱一和,上一句話堪堪落下,便有下一人立馬接話:“謝鏡辭去鬼域不也沒帶著她?聽說她從鬼域帶回了裴渡和另一個修為不低的劍修,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嘛,人總是要往高處爬,交朋友也是一樣啦。”
“虧你在她出事的那段日子死命維護她,還跟我們打了幾架……可惜可惜,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哦。”
“不過話說回來,孟小姐的錢還夠嗎?我聽說孟家主母克扣了你不少靈石,畢竟不是親生的嘛――你瞪我做什麽?我這不過是實話實說。”
站在中央的少年懶懶一笑,正是少年成名的陸家少爺陸應霖:“不過像你這樣也好,日子太順利,只會覺得無聊。我每日躺在床上都在想,哪怕不靠父母,單憑我的天賦和修為,人生一眼就能望到頭,簡直沒有奔頭。”
孟小汀被氣笑了,嗓音很冷:“我在等人,你們如果沒別的事情,就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