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昭察覺到她的表情變化,笑意更深:“諸位想去琅琊秘境?其實那裡邊沒什麽好玩的,天靈地寶早就被搶奪一空了。”
謝鏡辭心下一動:“道友去過琅琊秘境?”
實在看不太出來。
顧明昭此人模樣慵懶,像是個隨性的大少爺,和秘境裡的打打殺殺全然不沾邊。
“很久以前去過。”
他靠在身後的車廂木板上,語意隨和:“我沒什麽修為,進去也只是湊湊熱鬧。琅琊現世多年,秘境裡的寶貝一點沒剩下,邪祟之物倒是生了許多。要我說,諸位沒必要進去冒險。”
此人來歷不明,謝鏡辭自然不會向他透露前往琅琊的真實目的,聽罷頷首笑笑,接著問:“邪祟之物?我有個朋友進入秘境,一不小心遇了襲擊,出來之後,發覺神識缺了一塊,記不起許多事情……不知這種情況,可否與琅琊裡的邪祟有關?”
莫霄陽看她一眼。
還是修真界裡的人會玩,她口中的這個“朋友”,分明就是謝小姐自己。
再看另一邊的顧明昭,竟是露出了一絲怔忪神色,笑意斂去,頭一回正色應聲。
“據我所知,在修真界現有的記錄裡,並未出現過能吞噬神識的邪物。但我的確有曾聽聞,一些進入琅琊的修士喪失了記憶,變得神志不清――琅琊現世已久,匯集天地靈氣,可能滋養出了某種全新的邪祟,以汲取記憶為樂。”
果然是邪物作祟,而非人為襲擊。
所以在謝鏡辭遇險之後,她爹娘幾乎翻閱所有文獻古籍,都沒能找到任何與之相關的線索。
能力不明,身份不定,連長相也無人知曉……
到時候就算真能進入琅琊,要想找到它,定然並不容易。
她還在兀自思考,忽然聽見車夫的大嗓門:“各位公子小姐,我把你們送到這裡,走上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凌水村。”
他說著一頓,似是不好意思:“再往前,就是曾經有人出事的地方。我要是把你們送進村子,到時候一個人出來,心裡堵得慌。”
這幾天的東海凶機四伏,他能把人送到這兒,便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謝鏡辭道了謝,縱身一躍跳下馬車,朝四周一瞥。
臨近凌水村,已經很少能看到人煙。和她一年前來到這裡時的景象相比,除了更為蕭索一些,似乎並沒有任何變化。
不遠處就是廣闊的沙灘,綿綿黃沙宛如巨毯,蔓延著一直往前。
再往前遠眺,能見到柔波拍岸,在湛藍海水與澄黃沙灘彼此相連的地方,是被卷起的千堆雪色。
天與海連成一片,皆是清澈如鏡,乍一看去找不到交界點。身側充斥著濕漉漉的海風,被一並席卷而來的,還有海浪翻湧的嘩啦響聲。
要在平日,這定是一番閑適動人的美景,然而一旦搭配上凌水村發生的慘案,就難免顯出幾分荒無人煙的寂寥與詭異。
尤其是據車夫所言,這裡還曾經發現過一具屍體。
身邊有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種資源不用白不用。謝鏡辭心生好奇,扭頭看一眼顧明昭:“關於村子裡發生的怪事,如今可有探出眉目?”
孟小汀被撲面而來的寒氣凍得一哆嗦:“死在這裡的那個人,又是怎麽一回事啊?”
“始作俑者從未現身,我們只能憑借屍體的模樣,推測出是遭到了蠱蟲所害,其余一概不知。”
顧明昭聳肩:“至於這兒――你們看見那座廟沒?”
他說著伸出手去,直指海邊一座破落不堪的房屋。
那屋子不知建成了多少年,想來已經很久沒得到過修繕,不但沾滿灰塵、片片褪色,連大門都被生生拆去了一扇,隻留下另一扇門孤零零立在原地,被風一吹,發出低啞粗噶、宛如瀕死之人的沉吟。
與其說是廟,更像志怪故事裡鬼怪橫行的破房子。
謝鏡辭“唔”了一聲。
“屍體就是在那裡發現的。那人是村子裡的漁夫,早早出門打魚,卻再沒回過家中,幾日之後有人無意間路過此地,想進廟裡避避雨,打開廟門,就看見他了。”
顧明昭道:“聽說被抽幹了精血,整個人乾巴巴的,古怪得很。”
“我的確聽說過,失蹤的大多是青壯年男子。”
鬼域不信神明,莫霄陽沒怎麽見過廟宇,頗有些好奇地上前幾步,在廟門外探頭探腦:“這裡面供奉的是什麽神?這裡好像刻了有字――‘水風上仙’?”
這是個陌生的名字。
謝鏡辭答得很快:“沒聽說過。”
“看這座廟宇的模樣,應該許久無人前來祭拜。”
裴渡溫聲道:“我聽說在某些偏遠之地,人們為了祈求出行平安,會自創神位,造出隻屬於當地的新神,庇佑一方。”
只不過這位水風上仙似乎沒太大用處,祭拜之人一天不如一天,久而久之,連廟宇都成了無人願意光顧的廢墟。
想想有些可憐。
“造出新神?”
莫霄陽雙眼瞪圓:“神也能造?”
“與修道而成的仙不同,諸神以信仰為食,一旦信奉的人多了,便會產生強烈願力。願力凝結,強大到一定程度,能化出實體。”
裴渡耐心解釋:“凌水村願力微小,不足以造出真神,就算能凝作實體,力量也不會太強。更何況廟宇破落至此,願力已然消散殆盡,那位水風上仙,應該早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