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外界之人無法窺見秘境景象,原本應是修為突飛猛進的七日,如今看來,卻成了無法逃離的噩夢。
裴渡沒說話,長劍如龍,向四周吞吐冷白劍氣,謝鏡辭看清他身法,手中鬼哭刀一頓:“你打算結劍陣?”
此地失去了護心鏡庇護,定會引來源源不斷的妖魔邪祟,既然難以抵抗,不如尋個法子阻斷來路,將眾人與邪魔隔開。
“對、對!劍陣――我們合力造出一個陣法!”
她身側的一名年輕修士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只要將靈力合在一起,它們就不會進來!”
與那些活了千百年的怪物相比,他們每個人的實力都不算太高,但若能匯聚成陣,定能擁有與之抗衡的力量。
在場劍修數目不少,聞言紛紛響應,其余人則在一旁護法助力,擊退妖邪。
裴渡身為首要結陣者,受到的攻擊最為猛烈,雖有謝鏡辭與其他幾人守在身側,奈何攻勢源源不絕,縱觀全場,唯有他幾乎成了個血人。
宮殿之外腥風不絕,殿內則是劍光紛然,洶湧如潮。
屬於修士們的靈力逐漸匯聚,在漫天血色之中,凝出恍如白晝的亮色,點燃混濁夜空。
劍陣即將結成。
宮殿外的進攻暫時得以抵擋,之前闖入殿內的卻仍在叫囂。
在喧嘩陣陣裡,陡然響起一道尖銳男音:“我……我知道了!”
是裴鈺。
謝鏡辭本不想理他,那人的嗓音卻無比清晰地掠過耳邊,令她握緊手中直刀。
“裴渡……是裴渡啊!護心鏡為何會突然破裂、被邪氣佔據?全因他身懷魔氣,將它侵染成了沒用的破爛!”
他嗓音在顫抖,有恐懼,也有隱隱的興奮:“全因為他,是他害了我們!”
在他話音落下的刹那,劍陣終成。
肅穆如冰雪的白芒籠罩四野,劍氣浩蕩,緩緩映亮的,卻是裴鈺咧開的嘴角:“鬼塚之事還沒過去,你便又來害人……分明就是與邪魔串通,要把我們屠戮殆盡!晦氣,災星!”
一瞬間的寂靜。
“你們想想看,除了裴渡,我們之中還有誰身懷邪魔之氣?”
他見狀更為激動:“又為何護心鏡破碎的時候,他會剛好出現在正殿裡?因為他就是害了我們的罪魁禍首!你們可不要忘了,他在鬼塚對我和我娘做的事!”
他竟還有臉面提起鬼塚。
謝鏡辭正與一隻邪魔纏鬥,指尖往下壓,抑製不住噴湧而出的怒氣,飛快朝裴渡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劍陣已成,他體力耗去大半,衣衫被劃開幾道裂口,滲出鮮紅的血。
他連站立都快沒了力氣,全靠一把長劍支撐,脊背挺拔如松。
而本應守在他身側的人,要麽不動聲色後退幾步,要麽滿面驚恐一動不動。
謝鏡辭咬牙,長刀刺穿邪魔胸口,溢開滿目猩紅。
……她要到裴渡身邊去。
這個念頭衝破殺意,佔據腦海中的所有思緒,然而剛邁開腳步,就聽見耳邊傳來叮咚聲響。
[檢測到位面波動,人設正在轉換!]
[請稍候……]
[恭喜!“海王”檔案已存入系統,請宿主查收!]
它從來都出現得不是時候。
謝鏡辭後腦杓兀地發疼,直接略過人設簡介,匆匆瞥一眼正下方的任務。
[身為海王,遇見危難之際,當然要雨露均沾啦!
任務一:劍宗的小師弟正在被骨魔追殺,拔刀將他救下吧!
任務二:天心閣的二師兄……]
她沒再繼續往下看,沉了聲:“裴渡呢?”
[海王嘛,薄情寡義。玩玩就好,像他那種情況,哪會願意親身上陣,和他一起抗下非議和責難?不劃算,不劃算。]
不劃算。
謝鏡辭靜默不語,拖著刀繼續往前。
[喂喂,你不打算執行嗎?]
系統在她識海裡輕輕一敲:[一共兩個任務,很快就能完成,我知道你想幫他――幾刀的事兒,不用費你多大功夫。]
謝鏡辭還是沒回應它。
在這種情況下,置裴渡於不顧,去向旁人獻殷勤……她真是瘋了。
他若是看到,會有多難過。
系統像是無奈:[不執行任務會受到懲罰,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
她剛進入小世界,有次年少無知死要面子,毫不猶豫拒絕了任務,結果被疼得死去活來,有如萬火焚心。
如今回想起來,除了那一次的任性,自綁定系統之後,她便一直聽從指令乖乖照做,從沒認真思考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謝鏡辭的第一刀,斬斷飛身向他俯衝的邪魄。
邪魄嘶嚎陣陣,化作四散的濃鬱黑煙,她忍下喉間鮮血,握緊鬼哭長刀。
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時至此刻,謝鏡辭好像有些明白了。
什麽天道,什麽系統,什麽非議、責難或誹謗,那都是別人的事。
撇開那些真情假意,對於她而言,她只是……不想讓裴渡難過。
她想抱一抱他,也想讓他知道,自己身邊還有人陪。
他是比任務更重要的事。
比起人設變換不定的任務者,她首先是謝鏡辭。
劇痛來勢洶洶,從頭頂到心口,無一不是撕心裂肺,謝鏡辭卻沉默著揮出第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