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沒做多想,直接選擇了最初被廢除的“我打我自己”方案。
謝鏡辭見他欲要起身,趕緊加大手中力道,摟著脖子把裴渡往下壓:“別別別!既然那位前輩鑽研‘情’之一字,定不會拘泥於――”
這句話沒能說完。
裴渡對她的動作毫無防備,沒做任何抵抗,身體竟順勢往下,跌在她身上。
本就咫尺之距的唇,也沒有征兆地陡然貼近。
他反應很快,有意避開,薄唇堪堪一偏,雖未觸及謝鏡辭唇瓣,卻也擦過她嘴角的邊際。
像有一道電流從嘴唇肆無忌憚地蔓延生長,裹挾著萬鈞之力,直衝腦海。
原來緊張到了極致的時候,連心跳都會停下。
這是裴渡追隨了太久太久的太陽。
他――
“對不起,謝小姐,我――”
他倉皇起身,頭腦中盡是空白,匆忙伸出手去,擦拭她被碰到的嘴角,話到嘴邊失了言語,不知道應該如何往下說。
他聽旁人說過,親吻是有情人才會做出的舉動。
幻境中最忌假戲真做,這個動作近乎於輕薄,定會惹她厭煩。
拇指一下又一下撫過嘴邊,如同要用力拭去某種汙穢,裴渡心口發冷,在一片寂靜夜色裡,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他不敢動彈,耳邊傳來無可奈何的笑。
謝鏡辭這回沒用傳音,清凌凌的聲線格外悅耳動聽:“夫君何出此言?”
心尖上沉悶的寒冰轟地碎開。
裴渡怔怔看向她的眼睛。
謝鏡辭沒有刻意回避,忍下心跳如鼓,對上他視線。
裴渡擅長隱藏情緒,在絕大多數時候,都保持著清潤安靜的模樣。
她很少見到他這樣失控的時候,滿目皆是無措與驚惶,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眼尾和眼眶都浸著薄紅。
他在害怕。
害怕……被她討厭。
她頭一回無比真切地意識到,也許裴渡並不是“有一點點喜歡她”。
連謝鏡辭自己都未曾想到,被觸碰到唇角的刹那,她非但並不反感,無意瞥見他眸底的紅,甚至心下一酸,想按住他腦袋,把這個吻的姿勢擺正。
……她真是瘋了。
這個念頭很快被強壓下去。
她弄不清自己對於裴渡的感受,或許是同情,或許是惺惺相惜,又或許只是一時興起,被他的心意所打動。
在不能給出明確的答覆前,她不能仗著這份喜歡肆意妄為,做出逾越規矩的舉動。
倘若當真吻上去,給了他不合時宜的、虛妄的希望,待秘境結束,她卻並未生出與裴渡共度余生的念頭……
像那樣把希望硬生生碾碎,無疑是對他殘忍的折磨。
裴渡喜歡她。
謝鏡辭想,她不能踐踏這份心意,讓他難受。
此次秘境結束,她定會做出了斷,給裴渡一個答覆,至於在那之前,她會順從心意對他好,但絕不會過火。
握在手腕上的纖長手指無聲松開。
謝鏡辭傳音道:“是我的疏忽,與你無關,不必在意。”
裴渡還是呆呆看著她。
“這個幻境看重‘情’,要想勘破,恐怕並非一時之功,不如靜候一段時間,順著它的心意來。”
謝鏡辭做事一向認真,在來到歸元仙府前,特意把前人記錄的所有幻境都看過一遍。
她與裴渡所在的“情境”,自然也在其中。
情境乃是用來檢驗真心之地,被傳入其中的,往往是戀人、親屬或夥伴,根據彼此關系不同,幻境裡的情景也大不一樣。
有些人運氣好,無意之間真情流露,被幻境察覺,直接送出;有些人不那麽走運,在此地逗留許久,被安排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劇情,身心皆是慘遭折磨。
――雲水散仙性情乖戾,尤愛玩弄人心,置身於幻境之中,兄弟反目、道侶相殘之事屢見不鮮,十足的惡趣味。
只希望她和裴渡不要遇上這種糟心事。
破境萬萬不可急於求成,謝鏡辭面色不變,繼續對他傳音:“今夜……我們便以夫妻之禮相待,如何?”
*
裴渡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幻境裡的一切都順遂得不真實,謝小姐緩緩褪了婚服,著一襲裡衣,正躺在他身邊。
黑發蜿蜒,與他的交纏在一起。
他不知應該做出怎樣的姿勢,亦或目光應該投向何處,試探性喚了聲:“謝小姐。”
謝鏡辭懶懶應他:“嗯?”
裴渡停頓半晌,喉頭微動:“我能不能……抱著你?”
他許是覺得唐突,側過身去面對她,辯解般補充:“我聽人說,夫妻大多是相擁而眠,要想騙過幻境,說不定這樣更快。”
不等他有所動作,身側的姑娘便輕笑一聲,徑直縮入他懷中。
謝小姐若是細細去聽,定能聽見他驟然加速的心跳。
“對了。”
出於緊張,她的音調比平日僵硬一些,卻噙了笑:“你方才叫我什麽,相公?”
裴渡安靜了好一會兒。
他的嗓音溫和似春風,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被壓得有點啞:“……夫人。”
很好聽。
謝鏡辭心口微動,感覺有股熱氣籠上後背。
裴渡輕輕將她抱住,衣物與被褥摩挲時,發出叫人臉紅的細微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