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歸元仙府關閉的時候,倘若對他沒生出任何綺想,就直接了當地拒絕;倘若她當真懷有不可言說的心思……
謝鏡辭破罐子破摔地想,那就壁咚加強吻,料他也不會拒絕。
――雖然不像個正經人會乾的事,但她就是這麽霸道的反派角色怎麽樣!
懸在屋子裡的白芒悠悠旋轉,寂靜無聲。
裴渡被她壓在身下,面頰被紅衣襯得冷白,平日裡矜貴清冷的臉,無端浮起朦朧豔色。
謝鏡辭能清楚見到他臉上的紅。
胸膛一點起伏也沒有,想必是屏住了呼吸,不露聲色,也可愛至極。
好奇怪。
一想到裴渡可能喜歡她這件事,謝鏡辭就情不自禁地感到高興。
嘴角忍不住會翹起來的那種高興。
她莫名開始笑,沒有系統搗亂,神色與動作也就更加自然,垂眼打量他緊繃著的面龐,往酒窩的位置戳了戳。
裴渡的睫毛又是一顫,連眼底都湧上緋紅。
“能與夫君成婚,我高興得不得了。”
這些話沒有經過演練,無比自然地從她口中溢出,像是被牢牢印在心頭,連謝鏡辭自己都覺得奇怪:“還記得我們在學宮裡的時候嗎?”
她用很輕的聲音說。
“你日日在不同地方練劍,鮮少能有與我相見的時候,我便特意觀察你前去練劍的時機與規律,刻意同你撞上,佯裝成偶遇,簡單打個招呼。”
“有時學宮領著我們前去秘境探險,那麽大的地方,我總跟小汀說,想要四處走一走,瞧瞧各地機緣。其實機緣是假,想找你是真,若能在秘境遇上你,只需一眼,就能叫我覺得高興。”
謝鏡辭不由佩服自己胡編亂造的功力,居然能把謊話說得如此渾然天成、脫口而出。
幾段話下來,連她都不禁想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當真暗戀過裴渡。
“夫君。”
她說著一笑:“我這樣喜歡你,你對我呢?”
裴渡抬眸望著她。
太近了。
當還是個懵懂幼童的時候,他就已經習慣了無言仰望,地上的蟲子無法肖想太陽,因而一切情愫都被硬生生碾碎,再壓回骨血裡頭。
可如今不同。
謝小姐一次次地主動靠近他,如同在他心口綁上一個小鉤,彼此間的距離模糊不清,看不清晰界限。
裴渡不知道,此時此刻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裡,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以謝小姐對他的心思,或許從頭到尾,都是為了哄騙幻境而說出的謊話。
那都不重要了。
當身邊的一切皆成虛妄,任何言語都難辨真假。
他終於能毫無顧忌地,把藏在心底的秘密一點點親手剖開,無比虔誠地獻給她。
那是陪伴裴渡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的,難以啟齒、也微不足道的秘密,如今被以謊言的方式,不帶任何遮掩地來到他舌尖。
窗外響起冷風的嗚咽,木窗被搖晃得吱呀作響。
少年喉結微動,靜靜待她說完,見謝鏡辭沒再言語,忽而溫聲開口:“接下來呢?”
……接下來?
謝鏡辭怔住。
由於反派系統裡千奇百怪的人物設定,她悖著本心,對裴渡做過不少堪稱“親昵”的事,例如上藥,撫摸,乃至撲倒。
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無論氣焰多麽囂張,反派永遠不可能真正得手,因此在系統給出的劇本裡,她往往演到一半,任務便戛然而止。
在那之後,撩撥完畢後的下一步應該如何,謝鏡辭從沒想過。
空氣裡盡是冬日綿密的涼,風聲消匿了行蹤,在四下幽靜裡,謝鏡辭卻感到驟然騰起的熱。
裴渡的視線自她眉梢向下,像是安靜卻炙熱的火。
“謝小姐。”
手掌虛虛撫上她側臉,攜來一團柔軟的熱:“我對你――”
身下的少年眸色烏黑,眼尾勾弄般地往上微揚,溢開瀲灩水光。
裴渡沒有笑,似是極為緊張,目光定定落在她臉上,仿佛要將眼前人的模樣牢牢烙在心底,半晌無言,忽地長睫一動。
他薄唇輕啟,眼底染上淺淺的、近乎於癡迷的笑:“……思之如狂。”
那隻生了薄繭的手,終於落在她面頰之上。
突然貼近的溫度猝不及防,謝鏡辭下意識屏住呼吸,下一瞬,僵硬的身子便接觸到另一股更為不由分說的力道。
這是“接下來”的劇情。
裴渡動作很輕,緩緩一帶,毫不費力地反客為主,把她壓在身下。
紅燭搖曳,破窗而入的夜風撩動層層紅紗。
變幻的光與影填滿整間房屋,入目是搖墜不定的紅、月色皎潔的白、與流水一般浮動著的昏沉夜色。
謝鏡辭聞到越來越濃、越來越近的樹香,屬於少年人的溫度勢如破竹,衝破寒冷冬夜,逐漸靠近她身邊。
謝鏡辭兀地睜圓雙眼。
等、等等,這是――
她下定決心要對他做的,壁、壁咚加強吻?!
劍風一動,斬滅躍動的火光。在清清冷冷的月光下,紅帳內映出兩道逐漸貼合的影子。
裴渡垂眸,掩下眼底晦暗不明的色彩,右手順勢上抬,稍稍用力,扯落束發的發帶。
絲絲縷縷的黑發倏然下墜,有如長瀑流瀉,遮掩兩人近在咫尺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