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仍在繼續,兩人談話之際,忽有一名小廝模樣的少年走上前來,細聲低語:“裴風南快要進門了。”
於是白婉迅速收斂眼底戾氣,唇邊一抿,赫然成了個溫柔嫻靜的絕代佳人,在那道健碩身影即將靠近時,起身與他相撞:“呀!”]
白婉真是個寶藏女孩,越挖越有,叫他們越有越挖。
這聲“呀”響起來,謝鏡辭實在沒忍住,又是噗嗤一笑。
被捆仙繩縛住的白婉已是目眥欲裂:“不許笑!賤人!給我把繩子解開!”
[留影石悠悠一轉,畫面裡的孟小汀歎了口氣:“也不是這個。”
莫霄陽雙手環抱,苦著臉搖頭:“這,怎麽說呢,裴風南還以為自己找到了個老老實實、對他死心塌地的替身妻子,但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白婉之所以嫁給他,單純為了家產――棋逢對手、天作之合、神仙俠侶啊!”
太牛了。
他一時間居然說不出這兩人誰更渣。
“這女人到底還藏著多少事?”
顧明昭目瞪口呆,又從地上的光團裡挑選半晌,拿起其中之一:“就這個吧,這個看起來最暗。”
於是法訣再度一動。
徐徐展開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間燭火悠蕩的書房。]
謝鏡辭心下一顫。
被燭光映亮的臉,除了白婉……還有裴鈺。
[“娘,這次計劃真不會被看出破綻嗎?”
裴鈺翻看著桌上的一疊宣紙:“要是爹知道了,定會生氣吧?”
“放心,計劃滴水不漏,絕無露餡的可能。”
如今的女人面色沉靜,眉宇間是被歲月印刻出的冷淡默然,末了微微一笑,眼底卻是冷光乍現:“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裴渡實力已經超出預料,若是由他繼續這般,恐怕不消多時,連我也無法將其拿下。”
她說著一頓,扭頭看向最為寵愛的大兒子:“他奪了你的多少光環,旁人提起裴家,皆是稱讚裴風南與裴渡,哪裡提過你的名字?不過是個鳩佔鵲巢的家夥……你不想讓他盡快消失?”
“我想!”
裴鈺振聲,脊背兀地挺直:“我早就看他不順眼,還是娘對我最好。”
白婉笑笑:“記住了,等把他引到崖邊,我就放出引魔香。你裝作重傷的模樣不要出手,讓裴渡一人扛下所有魔潮,緊接著,我再把儲存的魔氣灌入他身體中――到時候應該如何對你爹說,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他點頭:“裴渡將我和娘親帶往懸崖,趁我不備,竟引來諸多邪魔,欲要置我們二人於死地。”
燭火躍動,女人露出滿意的笑:“沒錯,就是這樣。等鬼塚一過,我的兒子便是裴家第一天才。”
“是他們陷害裴渡的記憶!”
莫霄陽激動得跳起來:“只要把這段畫面放進修真界,裴渡就能沉冤昭雪了!――那邊的留影石應該有在好好記錄吧?”
“有有有,你放心吧。”
孟小汀揚唇:“終於……要是沒有這一遭,恐怕永遠都沒辦法證明裴渡當日的清白了。”]
鬼塚裡證據全無,白婉行事縝密,更不可能留下絲毫痕跡。
若她沒來琅琊秘境,又恰恰好撞見憶靈發瘋,他們絕不可能親眼見到這些記憶。
留影石之外的謝鏡辭亦是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裡,她想盡千方百計,始終沒能找到證明裴渡清白的辦法。這出巧合可謂陰差陽錯,說到底,還是白婉自作孽不可活。
她看著留影石裡的莫霄陽與孟小汀擊了個掌,莫名想到自己時隔多年,在鬼塚見到裴渡的時候。
那時他深陷泥沼、滿身是傷,被前來追殺的男子稱作“喪家之犬”,修真界中不少人同樣對他心生芥蒂,看他不起。
他明明應該是修真界裡最為驚才絕豔的劍修。
裴渡雖然未曾表露過態度,不願讓謝鏡辭為他擔憂,但她見過少年眼底的暗色。
一切都能水落石出,真是太好了。
她以為記錄到這裡,留影石中的影像就該結束了。
但畫面裡的顧明昭沉默稍許,忽然皺了皺眉,拾起角落裡的一顆圓球:“這個……應該也是她的記憶吧?”
謝鏡辭再明顯不過地看到,不遠處被綁著的白婉瞬間睜大眼睛。
對於留影石裡的一切,其實和謝鏡辭一樣,她都是頭一回見到。
當初她被憶靈襲擊,神識失散大半,很快便陷入了昏迷。等迷迷糊糊醒來,記憶已經被重新裝回腦海,捆仙繩讓她無法動彈,眼前則是三張意味深長的笑臉,紛紛露出欲言又止的看戲之色。
她不知道他們究竟看見過什麽。
但此時此刻,當視線觸到畫面裡的那顆光團,她終於明白了那些笑容的深意。
――被顧明昭握在手裡的神識很小,之所以很晚才被發現,是因為幾乎與草叢融為了一體。
這是顆草綠色的光團,綠得陰慘,綠得肆意,綠得讓她有些發慌。
[“這個顏色,”莫霄陽斟酌一番語句,遲遲開口,“真獨特啊。”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孟小汀雙眼渾圓,迫不及待:“快快快,看看這裡面是什麽!”
顧明昭神色複雜,指尖用力。
記憶浮現的刹那,莫霄陽後背一僵,條件反射地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