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不耐地皺眉。
孟小汀的大嗓門實在引人注意,那句“救兵”堪堪落下,當她回眸望去,果然見到一抹俯衝而來的黑影。
黑影行色匆匆、速度極快,顯然是抱了與她魚死網破的念頭。
她不由冷笑。
只不過看見那兩個小輩受了傷,它就氣成這副快要發瘋的模樣,甚至不惜以命相搏,直勾勾撞在她的符咒上?
這種感情可笑且幼稚,向來為她所不喜。不如今日,就先殺了它來祭天。
憶靈很懵,很茫然。
它從頭到尾都是問號。
它追著一個出言不遜的女孩拚命跑,一不留神與她錯了位,剛打算轉身繼續逮她,身側卻突然有靈力爆開。
這股力量強悍非常,似要將它瞬間撕成碎片,憶靈抬頭一看,才發覺是路徑盡頭的那個女人。
她很強。
不愧是那女孩口裡的“救星”。
出於極致的憤怒,怪物的身體開始發顫。
這群人奪走了它悉心收集多年的寶貝,如今竟恬不知恥,想要將它趕盡殺絕。它勢單力薄,必然不是他們的對手,要想復仇,唯一辦法便是拚個你死我活。
救星又如何――
還不是要乖乖敗在它手下!
一瞬風起,葉落之際,兩道對峙的身影同時發力!
世上沒有比這更合理的事。
顧明昭呆若木雞,莫霄陽笑得直抽。
暴怒的怪物狂躁到了頂峰,隻想把眼前女人的記憶吞吃乾淨,猝然聚力,匯作一個又一個猙獰漩渦。
殺心到了最重的時候,白婉滿心只求速戰速決,亦是引出靈力浩蕩,直直對上它的進攻。
只可惜,與裴渡相比,她識海裡沒有系統作為掩護。
靈力觸碰到那一個個漩渦,竟無法將其擊破分毫,反而是她自己被漩渦吸食,識海裡傳來刺痛。
有什麽東西……正在她識海中一點點溜走。
這怪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是它贏了。
眼看女人的雙眼逐漸失去焦距,雙膝一軟,直直跪倒在地,憶靈忍不住心中狂喜,渾圓的身體顫抖不已。
可惜這份喜悅並未持續太久。
它在裴渡與謝鏡辭手裡受了足以致命的重傷,方才那一擊,幾乎帶走了它的大半條命,還沒來得及騰空起身,一陣劇痛便從頭頂蔓延,迅速擴散到身體裡的各個角落。
它後知後覺地回頭,見到一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
憶靈不認識這張臉,卻記得這道澄澈乾淨的仙力。
它早在許多年前,當被所有人遺忘的時候,就理應消散無蹤。
“好久不見。”
顧明昭咧嘴笑笑:“永別了。”
仙力爆開的瞬間,怪物像是陡然泄了氣的球。
用來填充身體的靈力一絲不剩,隻余下薄薄一層黑紗,飄飄然墜落在地。與它一起落地的,還有好幾顆圓潤光團。
憶靈自知不可能從他們手裡活下來,乾脆破罐子破摔,化作見人就咬的瘋狗,恰巧遇上白婉,吞了她不知道多少記憶。
與它鍾愛的淡金色神識不同,這些光團色澤不一,有淺紅、鵝黃、雪白乃至混濁灰黑,象征著或無聊或驚險,或歡愉也或壓抑的種種回憶。
莫霄陽拿了其中一顆仔細觀察:“這些是什麽東西?莫非全是白婉散落的神識?”
顧明昭死裡逃生,靠在樹乾上長籲一口氣:“拿著別人的神識,當心被吸入那段記憶裡。”
“我倒是希望,能把這些神識全都看個遍。”
孟小汀揚唇笑笑,帶了點神秘兮兮的意味,慢條斯理壓低聲音:“你們難道不期待嗎?仔細翻一翻,說不定我們能找到……當初她與裴鈺密謀,設計陷害裴渡的記憶。”
她身上可還帶著好多好多留影石,能不能一舉震驚整個修真界,就看這一遭了。
少女指尖稍撚,有些不安地皺起眉頭,朝著不遠處一望。他們這邊塵埃落定,也不知道辭辭此刻如何了。
*
老實說,謝鏡辭此刻的狀態稱不上多麽好。
她在對決中耗光了體內的靈力,雖有服下丹藥作為補充,但凡事都得講究循序漸進,要想通過丹藥瞬間回到巔峰狀態,無異於癡人說夢。
至於渾身上下深深淺淺的傷口,就更是令人頭疼。
她今日著了綠裙,在淡淡的新芽色澤裡,猩紅血汙顯得格外刺眼。無論謝鏡辭站在哪個角落,都能瞬間引來不少人或同情或震驚的目光。
尤其是,她還置身於一間人來人往的客棧。
這間客棧謝鏡辭曾經來過,隱約存了點印象,隻記得建在鬼塚附近,名喚“君來”。
按照她的記憶,君來客棧常年失修、門可羅雀,這會兒放眼望去,卻見到不少人聚在其中,耳邊則是談話聲此起彼伏。
一名健碩青年仰了面飲酒下肚,長長呼了口氣:“總算完事了!那家夥今後不會再出現了吧?”
“他都筋脈大損、被各大長老聯手擊中要害了。”
另一人抿了口酒,慢條斯理道:“依我看,像他那種十惡不赦的惡徒,就應當送去仙盟地牢好好受折磨。輕而易舉就死掉,也太便宜那魔頭了。”
“我聽說,本來是打算把裴渡押入地牢的。”
一個書生樣的少年修士道:“誰能想到,他居然會從那麽高的懸崖跳下去――下面就是最危險的蝕骨地,這回他算是徹底完蛋,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