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晨朝著那浩渺沒有邊際的夜空悵然一歎:“連你都看出師父是強弩之末,他還騙我說是無恙。”
梁鴻落反勸她:“人生得意須盡歡。”
他沒念過多少書,自然記不住多少詩詞。但這句話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裡,每到覺得難以支撐的時候就掏出來念一遍。
這句話翻譯在他字典中,就是“老子明日不定就死了,今天帶走一個是一個”的意思。不同的是,現在他真有兩分前半生沒有體驗過的志得意滿了,大概能體會到這句詩中蘊藏的豪放跟快樂。
可不?要想比誰笑得久,首先得活得長啊。縱然他這身千瘡百孔痼疾累累的軀體沒好到哪裡去,但怎麽都比風不夜要來得堅挺。
梁鴻落咳了一聲,適時控制好表情。
逐晨被他這爐頭不對馬嘴的一句給岔了心神,再繞回來時,僅剩下一句乾巴巴的:“師父究竟為什麽入魔啊?”
梁鴻落同樣想不明白,風不夜那大好的天資,為何好端端入了魔。當是他心志不堅,自甘墮落,將來莫不會帶壞了逐晨?
梁鴻落後怕不已,掐著逐晨的肩膀,耳提面命地同她道:“你喜歡他就罷了,他若是哪日勸你入魔,你可別暈了頭,跟他一起誤入歧途。”
逐晨睜大眼道:“怎麽會?師父待我很好的。初來朝聞時,他還再三恐嚇過我,千萬不要入魔。他該很清楚入魔有萬般不好。”
梁鴻落頷首,對風不夜的形象總算是改善了那麽一點,可以稍稍抵過他從前對自己的作弄。
“所以你究竟是何時喜歡的他?為什麽?”梁鴻落盯著她的眼睛,一籮筐的問題劈頭蓋臉砸了下來,“是他先故意撩撥你的嗎?他如今是個什麽態度?對你是何表示?他可有明知自己命不久矣還來招惹你?這是態度問題,糊弄不得!”
逐晨怕了他這八卦的架勢,胡亂說:“哪有何時?這怎麽說得清楚?而且什麽命不久矣?大哥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梁鴻落嚴肅道:“今夜你去他屋中是想做什麽?”
逐晨不能說是風不夜叫她去的,兩人還沒聊出個所以然來就被打斷了,面上裝得一本正經,語氣衝道:“能幹什麽?我想去給他療傷啊。他風塵仆仆一路,定然很是辛苦,所以我過去看看。”
“我也是風塵仆仆一路。”梁鴻落背過身去,留下孤僻淒涼的側影,“不見你問我一句身體可好?”
這還演上了。
逐晨複雜道:“……從你出的那一劍裡,我感覺到了,你身體應該還行。”
梁鴻落斜眼一瞥,故作鎮定地問:“所以你今後是何打算?”
“沒什麽打算。”逐晨自己還琢磨不清呢,一想就覺得煩躁,懇求道:“師父還沒明說喜歡我,我能有什麽打算?大哥你快別問了!”
梁鴻落抬起頭,驚叫:“你二人還未勾搭上?!”
逐晨怒而起身。梁鴻落忙拽著她,將她哄下,認錯道:“大哥用詞孟浪了,沒別的意思,是說風不夜那人有些不識好歹……不不不,是說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逐晨冷笑,哼了一聲。
梁鴻落眼珠轉了轉,竟給她分析起來:“我瞧風不夜平日表現,對你是有點賊心,只是少了點賊膽。”
逐晨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板著臉道:“你不要說得這樣難聽。”
梁鴻落:“也是。他喜歡你,總歸眼光是沒有問題的。”
逐晨也覺得有點兒,無奈風不夜表現得太過剛正,總讓她忽略這事。但被人點明的感覺實在是太過奇怪,甚至還有點變態的感覺。逐晨瞪了梁鴻落一眼,決定還是下去。
在她回到小院時,她肩上一縷黑發似的東西跟煙一樣飄了起來,順著昏暗的夜色,隱蔽地飛到高處的窗口,最後一圈圈纏繞在風不夜的手指上。
風不夜靠在窗台上,起先平靜地聽著,到後面,讀到了些奇怪的東西,臉上開始浮出各種詭異的神色,饒是他也變色失態了一瞬。
他手指抽搐似的一跳,將那縷黑煙直接震碎,卻驅散不了他心頭的驚詫。
他覺得甚是荒謬,扯起嘴角哂笑,可是牽動了臉上的肌肉,又覺得太不自然。好像有一塊石頭落在了他心湖裡,小得看不見,偏偏在水面上留下了點痕跡,讓他擺不出原先那種無波無瀾的表情來。
哪怕只是一點點……
簡直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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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二日日出時,逐晨已兩眼青黑,撐了整宿不敢入睡,生怕自己一時不查,左右屋裡的兩人就纏綿打鬥起來。
梁鴻落習慣了在凡間行走,還能壓得住魔氣,風不夜是當真不行。何況他二人都算得上重症患者,何必互相傷害。
驛站大門“吱丫”一聲被推開,隨後重物落地的悶響接連響起,跟落棋子似的,一個接著一個,緊密不停。聽音色,又感覺丟進來的東西是什麽厚實的麻袋。
逐晨立即清醒了,懷疑魔修們是夜半閑得無聊,出去打劫了。匆忙趕到大堂一看,被大門口那平鋪開的“死人陣”嚇得頭皮發麻。
好家夥,不僅打劫,劫的還是人?
刺眼的光亮從大開的門口泄進來,背光處,管事與幾位雜役相繼出來,他們朝地上看了兩眼,不見驚慌,邁著小碎步繞過人山,貼著牆角走到裡側。
這群人雖整宿未睡,臉上帶著汙漬,有些灰頭土臉,可眼睛明亮,臉色紅潤,揣著手一路走到樓梯口,朝逐晨莊重一拜,感激道:“多謝仙君等人替我千仞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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