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半晌,唇角浮起了清冷縹緲的笑容,他覆在她耳畔許久,薄唇動了幾次,終是什麽也沒說出口。
後悔是真的。疼痛是真的。待她的心也是真的。
到了她背叛他那一日,他會毫不手軟地殺死她,這也是真的……必須是真的。
此時此刻,他再如何虛偽,也說不出溫存情話。
他翻到她身邊躺下,兩個人的衣袖交疊,一片歲月靜好。
他緩緩地呼吸,感受胸腔中刀刮般的痛。
太陽爬得更高,曬在身上讓人更加犯懶。新結界擋住了罡風,清徐的微風有一搭沒一搭地拂起衣角。
雲霧散去,天地一片疏闊。
寧青青漸漸就被曬得有些迷糊,想要打滾。
她眯縫著一對彎彎的眼睛,非常自然地滾向身邊。
謝無妄很習慣地展開了懷抱,他使了幾分力道,幫助她輕松地滾到了他的身上。
小小軟軟一團,團在胸口。滿頭烏絲散在他的身上,露出半邊的小臉俏得動魄驚心,伏在他的身上時,整個人是懵懂依賴的。
他恍惚了片刻,黑眸閃過幾絲茫然,旋即懶洋洋地泛起了寵溺。
這一瞬間,當真是想把心臟都給她。
腦海中有根警戒的弦微微繃緊,瞳仁還未來得及收縮,便見她的臉徹底從三千青絲之間探了出來,輕輕在胸前蹭了下,似是擦口水,然後迷迷糊糊地傻笑著望向他。
謝無妄:“……想要什麽?”
他問得突兀,帶出些低沉的氣音。黑眸極沉,沉得像是墜著痛意。
她看著這個奇奇怪怪的謝無妄,腦海中的記憶忽然點滴浮現出來,十分清晰。
她怔了下,微微懸起了一絲心臟——難道,當真找到鑰匙啦?這麽大一個木台,竟然真的是鑰匙嗎?
她激動了起來,依著腦海中的記憶,抬手輕輕碰了碰他結實漂亮的胸膛,低低地嘀咕:“什麽也不要。你在外面處處凶險,要專心辦事,不要想我,也不要帶東西。我會好好在家等你回來。”
輕輕柔柔的嗓音,比頭頂灑下來的陽光更加明媚。
她期待地望向他。
卻發現謝無妄的表情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
他仿佛有一點迷茫,黑眸深處隱隱有精芒閃過,唇角輕輕扯了下,驀地吐出一口氣,似是在笑。
半晌,他啞著嗓道:“好好騙我,興許騙得我心甘情願。”
他的目光很沉,卻有一點遊移,在她的臉上晃來晃去。
寧青青:“?”
這個謝無妄,怎麽不按套路出牌?記憶中,他應該輕輕掐住她的下巴,溫柔地傾身吻她,然後用勾魂奪魄的聲音問她——“帶個想死了你的夫君回來,要不要?”
記憶中,她心跳得厲害,腦海中嗡嗡作響,羞得無以複加。
這麽激烈的情緒,說不定她就能感受到。
她抬起手指,加重了幾分力道,在他胸口戳了幾下。
烏黑的眼珠凝神瞪他,示意他說錯對白了。
他卻完全無視她的提醒。他伸出修長如竹的手,握住她的五指,一根一根扣緊。
黑眸回視她,懶散地笑開,他又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長身一旋,將她摁到了木台上,困在身下。
寧青青急了:“不是這樣的!你錯啦!”
“沒有錯。”他微笑著,懶聲開口,“阿青,你說,為什麽要降妖除魔?”
寧青青茫然地眨了眨眼,瞪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不是在玩鬧,便鬱悶地道:“妖獸和魔物只知道嗜血殺戮,害得其他生物無法生存,還會嚴重破壞自然環境,所以要消滅它們。”
他輕笑出聲,俊美如玉的面龐垂下來,啄了下她的鼻尖:“是了。我的阿青,從不講那些大道理,卻是最有道理。”
蘑菇最喜歡被誇獎,一誇,她就有些飄飄然。
她艱難地找回了神智:“……不是,不是說這些!”
他徑自又問:“那阿青你說,誰來降妖除魔?”
寧青青被他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的黑眸清冷又深沉,完全望不見底。沒有波瀾,沒有情緒。
她知道他很認真。
她憂傷地垂下眼角:“正道修士啊。”
謝無妄笑了笑:“魔淵縱橫二萬三千裡,萬妖林方圓九千裡。隨時隨地,都有妖魔攻破封印的薄弱處,傾巢而出為禍人間。什麽樣的正道修士能顧得過首尾?”
寧青青想起了他教她修煉的樣子。
她是有些懶散,但她也很好學,尤其是他專注地教她些什麽的時候,好看得就像會發光。她又怎能不愛學?
他教她的東西,她都好好學進去了。只可惜他很忙,在外頭忙,回到玉梨苑還是忙,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教她,隻偶爾能抽空指點她一二。
今日,他又要教她些奇怪的東西。
她認真地思索了片刻:“再厲害的修士也不可能顧得過來,地方太大,妖魔也太多。”
謝無妄微眯長眸:“要保天下太平,需號令天下宗門,統籌各路防線,囤重兵於各大要地。”
寧青青點頭。這就是他在做的事情。
謝無妄又道:“這就需要絕對的實力與權力。真正心懷蒼生的修士能有幾人?誰願耽誤修行,終年提著腦袋在前線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