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時,頂天立地的魔團上再次蕩出兩條根須,一左一右,轟砸而來。
它毫不顧及遍布整個黑島上的異魔,根須掃過之時,這些異魔像是被拍碎的蚊蠅一樣,糊在魔須上,被它吸入體內。
浮屠子嘿然一笑,再次祭出算盤法器,呼嘯而上,削向這兩道魔須。
寧青青動作不停,揮動帶刺的蘑菇替浮屠子護法。
她抿緊了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眼下面臨的已是絕境,橫豎都是死。
即便浮屠子能夠拉著這隻魔球同歸於盡,她也無力獨自對抗島上數不盡的魔物。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一胖一瘦向著魔球殺將過去。
恍惚間,寧青青似是醉酒一般,耳畔交錯響起了絲竹聲、魔嘯聲。視野搖搖晃晃,忽而閃回到燈火璀璨的乾元殿上。
她知道一定是方才魔球發出的尖嘯傷到神魂了。
她定下心神,搖了搖頭,揮出蘑菇——
長袖驀地一空。
她伏在了禦案上。
寧青青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
眼前畫面穩固無比,華燈照耀著美服,整個殿堂熠熠生輝。殿階之下,好看的男人分列左右,跪坐在矮案後,個個言笑晏晏,舉杯敬來敬去。
“君上又頭疼了?”一雙手自身後伸來,輕輕覆上她的太陽穴,指尖精準有力地按了兩圈,立刻讓她漲痛的腦袋舒適了幾分。
蘑菇茫然回頭,看見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銀衫男子立在身後,一對桃花眼中滿滿含著情意,紅唇勾著,笑得溫柔甜蜜。
“旁人隻知君上您得神物,定風波,登凌絕頂,”他心疼地對她說道,“卻不知您為了擊殺西陰邪魔受了重傷,這麽多年都未能痊愈,動不動便頭疼。”
寧青青沉下了眉眼。
“幻境。”她冷聲自語,“那個東西,想要阻止我和浮屠子近身。”
她的心臟在胸腔中‘怦怦’亂跳,呼吸變得急促了許多。
她被拖在幻境之中,浮屠子要獨自面對魔須和魔物!
“君上又犯糊塗了……”銀衫桃花眼男子歎了口氣,“當初浮屠子自爆之後,上古神物重見天日,是君上您不顧烈焰焚身之痛,取神物,晉階道君,滅殺邪魔。只是落下了病根,總是夢回從前,每次醒來都要恍惚好一陣子。”
寧青青並不理會他。
她不知該如何脫離眼前的幻境,便凝了神,掃視四座。
底下那些美男正在給她歌功頌德,說的都是她拿到神物之後平定天下的事跡。
寧青青抿了下唇,問:“謝無妄呢?”
桃花眼男子掩唇笑了笑:“還跪在殿外懇求您原諒。從前他得勢時對不住您,如今跪爛膝蓋卑躬屈膝地求您,又有何用,平白惹人笑話!君上,別理他,這裡那麽多人,都盼著君上垂目一顧呢。”
寧青青:“……”
她實在不明白,這樣的幻境有哪裡值得沉迷?
她此刻清醒得不得了,知道自己和浮屠子身陷魔物大潮之中,還要面對一隻實力極強的魔球。
耽擱不得!
她急急起身,自鑾座上飛掠而下。
身體極為輕盈,充斥著力量感。一掠,便閃逝到了殿門處。
只見黑階下,果然跪著一個人。
祈求原諒的謝無妄?
寧青青落到他的身前,閉上雙目,問道:“你在做什麽?”
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聲音深情又痛苦:“我知道錯了,從前是我對不起你,失去你之後,我痛不欲生,活著再無意趣。可否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不會令你傷心,你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好不好?就算你身邊還有別的男人,我也不介意。”
寧青青:“……”
她深吸一口氣,笑了笑,道:“這樣的東西,也配叫謝無妄麽!狗屁不通的幻境,給我——破!”
驀地睜眼,心中的謝無妄與眼前這張空有其形的臉根本對應不上。
幻象從割裂之處急遽破碎。
她似溺水者探出水面,長吸一口氣,耳中轟然灌入了重重魔嘯。
回來了!
身邊,浮屠子狼狽地大喘著粗氣,為了護她,似是又挨了好幾下,唇角殘留著一片未擦盡的血痕。
“對不住,我掉進幻境裡面了。”寧青青揮動蘑菇,將近身的魔物甩開。
抬眸一看,只見魔球上的魔須又被削了三條。它揮著幾根禿須,嘶鳴痛吼,倒是給了胖瘦兩個少許喘息之機。
“嗨呀夫人道什麽歉,我也被弄進去了!”浮屠子連聲嘖道,“真他嗎有病!什麽鬼幻境,說我拿到神物,取代道君成了天下共主,還讓道君跪台階下邊兒,嚇得胖子我當場滋了尿,一下就醒了。”
寧青青:“……”原來還有這樣的破境之法!
學到了。但是並不想嘗試。
一胖一瘦繼續衝殺上前,拖著鋪天蓋地的魔物,殺到了距離魔球不到百丈的地方。
浮屠子重重抿了下厚唇:“那,我上啦?夫人好好,保重。”
生離死別之際,再豁達的的胖子也未免笑得難看,語聲微微哽咽。
寧青青抬手阻止了他。
“靈力還剩多少?”她盯住那隻魔球,緩緩露出了小惡魔般的微笑,“多虧它用幻境算計我,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