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種情況慢慢得到了改善,在她日複一日甜言蜜語與美食投喂的雙重攻勢下,小狐狸終於逐漸放下戒備心理,願意嘗試著觸碰她。
至於那些常規認知裡的“陰險狡詐”、“心機深沉”,和它一點兒也沾不上邊,在江月年心裡,雪球只是個喜歡蹦來蹦去,更愛黏在她懷裡的柔軟白團子,偶爾會上竄下跳地鬧騰,那也是小動物們常見的調皮搗蛋。
於是她誠實回答:“雪球很乖,從來不會咬人的。”
——至少她、封越和謝清和就從來沒被咬過。就算它似乎對薑池很有敵意,也只會怎怎呼呼地揉亂對方的髮型,從沒做出任何過激的事情。
“真的?”
陌生姐姐向前靠近一些,帶了點祈求意味地問她:“不咬人的話,請問我能摸摸它嗎?拜托了!小狐狸真的太太太可愛了!”
只不過是摸摸頭而已,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畢竟謝清和跟它第一次見面時,可是直接把雪球緊緊抱在了懷裡,也沒見這小家夥反抗過。
江月年點點頭,也把身體往對方那邊挪一些。
女人修長白皙的手指越來越近,一點點往狐狸的頭頂上靠,指尖悄無聲息地下落,觸碰到雪白纖長的毛。
然後整個手掌都一起往下壓。
就在彼此觸碰的這一瞬間,雪球原本懶洋洋半開半合的雙眼陡然睜開,眼底劃過濃鬱的反感與憎惡——
隨即尾巴轟地立起來,在一陣由絨毛掀起的冷風裡,前爪毫無預兆地往上一揮。
正好抓在女人手腕。
再離開時,留下一串紅腫的印記,以及幾粒翻滾而出的血珠。
驚呼聲驟然出現在耳畔,江月年滿臉驚愕地低下腦袋,才發現懷裡的小狐狸不知什麽時候做出了戒備的姿態。尾巴和耳朵在同一時間警惕地立起來,小臉微微皺起,從喉嚨裡發出低啞的咕嚕聲。
只不過是和陌生人接觸了一下……
它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江月年自然不可能向一隻狐狸問出這句話,只能帶著滿心的困惑和歉意不停道歉,本來想賠一些錢,卻被那位姐姐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不用,一點小傷不礙事,我哪裡能要學生的錢——我摸貓貓狗狗被抓了不知道多少回,這次被狐狸撓一下,也算是個紀念。”
說完見小姑娘還是皺著眉頭,居然反過來安慰江月年:“這其實是我的問題,第一回見面就摸它。寵物還是要有感情基礎才能碰的,你看,它在你懷裡就很乖。”
被她抱住時的確是挺乖的。
可它頭一次見到封越與謝清和,哪怕被他們抱在懷裡,也不會做出多麽過激的反應啊。
這個問題困擾她很久,即使等江月年把雪球帶回了家,也還是想不明白。
要說謝清和與那位姐姐比較明顯的差別,好像只有一個是人類,另一個是精靈。
難道雪球還會對不同種族進行差別待遇?
忽略各種細節粗略想來,好像的確是有這個可能性。
它在幾年前遭到人類捕殺,被江月年收養一段時間後,又不知道被什麽人抓去哪裡,再出現時渾身是傷。這樣的經歷實在稱不上美好,一定給它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如果說雪球因此對人類產生了仇恨,恐懼於被他們觸摸——
似乎也說得過去。
但一隻狐狸,真能明明白白地分辨人類、精靈和獸人嗎?
江月年腦袋一片漿糊,不知怎麽又記起那個叫做“白京”的男孩子。
他的來去都沒有征兆,除了姓名、長相和被家人虐待的經歷,整個人像一團模模糊糊的霧,什麽也看不清晰。
他總是會讓她想起雪球。
而事實是,白京和小狐狸也的確沒有一起出現過。
雪球似乎明白自己闖了禍,自從撓了人,就一直處於十分低落的狀態,一動不動地縮在江月年懷中。一對小耳朵委屈巴巴地垂落成倒三角形,尾巴則蜷成絨絨的大球。
等她再垂眸望去,雪球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江月年對此沒想太多,把它小心翼翼放進小窩裡,自己則去客廳的沙發上休息。
今天封越與謝清和一起去了收容所,家裡只有她和小狐狸。沒有人可以陪著聊天,寬敞的客廳裡實在顯得有些過於寂靜,江月年本打算起身把電視打開,毫無防備地,突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這種時候理應不會有人來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江月年卻隱隱猜到了門外的人。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當大門被緩緩拉開,與陽光一起湧進房屋的,還有少年漂亮得不似凡人的面龐。
白京像往常一樣,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在江月年眼前,穿著件單薄的白色短袖上衣。
他像是狠狠摔倒過一樣,鼻尖被摩擦出淡淡血色,衣服上也沾了些灰塵,帶著狼狽的褶皺;臉頰應該被什麽人拿拳頭用力打過,右側很明顯地泛紅腫起來,被指甲劃破的血痕正在往外滲出鮮紅色液體,在蒼白至極的臉龐映襯下更顯猙獰可怖。
他看上去很累,隨時都會跌倒。
而事實是,白京也的確身形一晃,直接靠倒在江月年身上。
少年人清瘦的身形像一根筆直的竹,她被對方陡然的靠近嚇了一跳,下意識出聲:“白京?”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