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流的人潮裡,她一眼就望見一道筆直高挑的影子。
是秦宴同學。
自從上次在洞穴遇了險,他就被學校暫時送去了醫院。好在受傷並不嚴重,都是淺淺一層皮肉傷口,他沒過兩天便回到學校,跟往常沒什麽兩樣地開始上課。
唯一不同的是,班裡的學生沒有以往那樣害怕和排斥他了。
在此之前,大家心目中的秦宴從來都是孤高又陰沉,對身邊所有人都不屑一顧。任誰也不會想到,當全班學生都被呼救聲嚇得不敢動彈時,只有他毫不猶豫衝進洞裡,滿身是血地把那些女孩救了出來。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風評便徹底逆轉。
高中生的世界往往黑白分明、單純又無害,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男生們對他敬佩不已,女生看似風平浪靜,各個小群裡早就炸開了鍋。
無論如何,除江月年以外,終於有人主動和他說話了。
此時秦宴並沒有發現她,神色淡淡地站在走道裡,手中拿著許多傳單。這應該是屬於周末兼職之一,江月年很早就聽說他打了好幾份工。
——可是他的傷應該還沒有完全好吧?就這樣出來工作真的沒關系嗎?活動的時候會不會把傷口扯開?
她想得出神,忽然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牽了一下,低下腦袋,見到一個拿著塑料花束的小妹妹。
因為人流量大的緣故,這裡的確會經常出現兜售花朵的小朋友。女孩向她眨眨眼睛,清澈的黑色瞳孔裡泛著讓人無法拒絕的水光:“漂亮姐姐,要不要買朵花?”
女生是“漂亮姐姐”,男生是“好看的大哥哥”,套路,都是套路,她才不會上當呢。
但謝清和好像被這個稱呼哄得挺開心……
江月年再度化身昏君,毫不猶豫地應了聲:“要。”
她頓了頓,不知想起什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豪氣漏了個一乾二淨,聲音也小了許多:“那個,我買兩朵。”
女孩和謝清和一起看她。
“看見那邊穿黑色上衣的哥哥了嗎?”
她摸了摸鼻尖,嘴角彎成小小的勾:“你把另一朵送給他——千萬別說是我送的啊!”
女孩滿臉“好好好我都懂”的模樣,讓她莫名想起當初食堂裡的那位阿姨,這股既視感實在有點兒驚悚,還沒等江月年緩過神,就聽見對方脆生生應了句:“那我應該說什麽?”
“你就說,”她略一愣神,帶了點遲疑地開口,“就說,‘大哥哥工作辛苦了,這朵花送給你,要繼續加油’。”
“喔。”女孩乖乖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付款碼,“這是額外服務,得加錢。”
江月年:……
行吧行吧,加錢就加錢,算你狠。
她認認真真地低頭掃碼,沒看見身旁的謝清和眸光微沉,一動不動地望向秦宴所在的方向。
視線所及之處是個身穿純黑長袖上衣的少年,因為身形高挑,在人群裡格外扎眼。
他長了張非常討女孩子喜歡的臉,黑沉沉的眼睛深邃狹長,鼻梁高挑、薄唇蒼白,隱隱散發出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色。看江月年的反應……
他們倆的關系似乎不一般。
女孩把一朵花遞給謝清和,很快便邁著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向秦宴。少年沒料到會有個陌生的小孩朝自己撲過來,在見到她手裡的小玫瑰後微微愣住。
雖然與秦宴同學相隔有一段距離,江月年還是側過身子低下腦袋,努力不讓他發現自己。
“大哥哥。”
女孩把玫瑰遞給他,如果江月年在場,聽見她的下一句話後,大概會直接吐出一口鮮血——
接下來的台詞並非那句中規中矩的話,小妹妹眉眼彎彎地笑了笑,尾音神秘兮兮地上揚:“有個姐姐給你送了朵花,想知道是誰嗎?”
這大概率是個什麽兜售花朵的新型套路,秦宴下意識想要拒絕。
可目光不過隨意一瞥,就在奶茶店前望見一個小小的影子,低著腦袋看手機。
是江月年。
少年的喉結輕輕滾動。
有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像羽毛那樣浮上心頭,他莫名多了一些卑怯的祈盼,奢望著……這不是賣花女孩的套路謊言,對方口中那個送花的人或許就是她。
……不可能吧,江月年分明沒有看見他。
秦宴垂下長睫,聲音有些啞:“是誰。”
“她不讓我告訴你。”
女孩嘿嘿笑:“這是額外服務,得加錢。”
秦宴:……
行吧,加錢就加錢。
他像個冤大頭似的掃了碼,女孩美滋滋地把花遞給他,用堪比民國時期特工接頭的語氣說:“看見那個奶茶店門口的姐姐了嗎?就很漂亮,穿白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的那個,身邊站著個金色頭髮的精靈——是她送的,她還要我給你說一句話。”
她停了一下,模仿著江月年當時的語氣:“大哥哥工作辛苦了,這朵花送給你,要繼續加油哦。”
奇怪。
手裡握著的那朵小花,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格外地燙。
女孩離去的腳步聲啪嗒啪嗒落在心口,伴隨著女孩那番話的淺淺余音,把心臟搖晃得不停顫動。秦宴用手背摸了把臉頰,像是在發燒一樣的熱度。
既然是讓那孩子帶話,是不是說明她也和女孩一樣,在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