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五官,只不過一道簡簡單單的面部側影,也足以讓他心跳加快、耳根莫名其妙地發熱。
秦宴覺得自己快瘋了。
要是被江月年看到……一定會覺得他是個無可救藥的變態吧。
那群看見了畫像的男生叫叫嚷嚷,在秦宴想要把草稿本合上的刹那伸出手,將它舉起來一同看熱鬧。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尖銳刺耳,在嘈雜一片的聲響裡,他聽見有人在說:“這姑娘看上去長得不錯啊,就你也配喜歡她?要是讓她去你那破房子裡轉一轉,再看一眼你發瘋時候和瘋狗差不多的樣子,人家還能願意搭理你?”
這段話像一根利刺插在他心口,帶來生生的疼痛。秦宴知道自己永遠無法追上那女孩的腳步,她是他一道永遠懸在空中觸不可及的月光,可是——
江月年的的確確曾去過他家,也見過他不受控制攻擊別人的模樣。
即便如此,她還是願意一步步靠近他。
這個念頭讓在泥潭裡苦苦掙扎的少年長睫微顫,早已麻木的心臟如同瀕死的魚,即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卻還是頑固地、用盡全身力氣地,小小地跳動了一下。
秦宴想,他必須把草稿本拿回來。
男生們眼看他抬手要搶,亂哄哄地紛紛後退幾步,不知道是誰叫了聲:“快跑!等上學了,把本子塞給他們全班人看!”
因為店裡還有另一位員工,秦宴簡略囑托後就跟著他們離開便利店。接下來便是一場持續的追逐,他追著那群人跑了大半條街,最後來到這間廢棄倉庫。
他沒想到會遇見江月年。
更沒想到——
理智慢慢回到大腦,舌尖的腥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自己曾經舔舐過眼前小姑娘的血液。而縈繞在周身的淡淡花香、掌心裡蓬松柔軟的頭髮、與唇瓣緊緊相貼的熾熱肌膚,都在無比明晰地告訴他……
心臟狂跳,秦宴猛地屏住呼吸。
他在做什麽啊。
不僅用舌頭舔走了江月年指尖的鮮血,現在還強迫著她做出……
做出這樣害羞又曖昧,和親吻沒什麽兩樣的動作。
他真是瘋了。
無止境的羞怯與愧疚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淹沒絕大多數難以克制的欲望。
全身都如同正在被火焰灼燒,繼續保持著動作只會讓秦宴更加害羞,可要是將她松開,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他害怕見到江月年的反應。
以前她雖然見過自己渴血時的模樣,但那時的秦宴好歹還殘存著些許自製力,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然而此時此刻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一切都完了。
童年時被拋棄與嘲弄的記憶不合時宜地浮現在心頭,秦宴痛苦地垂下眼睛。
強迫著她做出這種事,江月年一定會明白他不過是個會無差別攻擊人類、渴望著鮮血的怪物。
即便之前的她能接受他異常的身份,主動咬破手指獻出血液,可被這樣對待之後,哪怕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也將難免生出幾分恐懼與退卻。
明明好不容易……能離她近一點的。
果然陰溝裡的劣等生物就應該獨自生活在黑暗裡,永遠無法觸及到哪怕一絲月光。
“……抱歉。”
腦海裡的保險絲還有一根在苦苦支撐,秦宴咬著牙將她松開,極為克制地後退一步。他想象著江月年的反應,無論是害怕得大哭還是憤怒地控訴他惡劣的行徑,他都一概接受。
畢竟這的確是他的錯。
四周很靜,月亮從烏雲裡探出腦袋,灑下朦朧如霧的淡白色光暈。
夜色與沉寂一同生長,在久久的沉默之後,他聽見江月年的聲音。
她居然又朝他靠近一些。
秦宴感覺到屬於青春期少女的溫暖氣息,令人無法抗拒。
“秦宴同學。”
她有些怯怯的:“你不繼續了?”
不知道為什麽,秦宴居然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一點失望的情緒。
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麽啊。
腦袋裡的保險絲被這個想法燙了一下,好在夜晚能掩蓋住臉上所有不自然的緋紅。他狼狽地抿了抿薄唇,接而低聲開口:“是我唐突,不應該對你做這種事。對不起。”
近在咫尺的女孩笑了笑,聲線像小鈴鐺。
“沒關系,我不介意。”
她說:“你沒必要道歉,我知道的,這不是你的本意。”
江月年說到這裡悄悄想,如果秦宴同學真能像之前那樣,自願吻上她脖子,她說不定會更加高興。
不對。
啊啊啊江月年你在想些什麽!快停下來!你才不會更加高興!這個想法不是你的,對對對不是你的!快把它從腦袋裡趕出去!
她想得糾結無比,對面的秦宴當然無法察覺這位同班同學的小心思。他只知道,江月年似乎並沒有因此而厭惡他。
像一份從天而降的驚喜,把他砸得有點懵。
好開心。
這是他貧苦孤寂的人生裡,品嘗過最為甜美的一顆糖。
月光灑在江月年白皙的皮膚上,為她整個人襯上一層幽然微光,漂亮得不似凡人。而她的瞳孔漆黑,嘴唇則是蠱惑人心的嫣紅,微微朝他勾起時,比春天的桃花更加攝魂奪魄。
秦宴又想起她身上的淡淡花香。